卫榕小心走到书房前，见房间紧关，她也不敢大声。

轻轻的敲了敲房门，这才小心翼翼道：“厉公子，时辰不早了，回家吗？”

回家，回哪个家？

等待片刻，房中没有传来回应。

卫榕也不再敲门，转身在台阶上坐了下来：“那厉公子，我在这里等着你啊。”

“咣当！”

话音未落，身后倚靠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一点防备都没有的卫榕直直的朝后躺去。

撞到了厉祯霖的腿上。

她忙起身，笑容灿烂：“回家吗？”

厉祯霖看着她的笑脸，眼神幽幽。

“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卫榕垂下头，嘴角的笑意慢慢消退。

“林芳家中情况你也知道，他若是出事，一家子都没了主心骨，天都塌了，他那一家人以后怎么办？”

“呵，你怕别人家的天会不会塌，就不去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天？”厉祯霖蓦的发出一声冷笑。

卫榕顿生不安常：“什么……什么天？”

厉祯霖冷冷嗤笑，伸手推开卫榕的肩膀，直接朝外走去。

“厉公子！”

卫榕赶紧关上书房门，朝着厉祯霖追了去。

一路上，任凭她怎么道歉，怎么解释，厉祯霖都是一点回应都没有，给卫榕一张冷酷的脸面。

卫榕叫苦不迭，可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她也不能推脱，等到了宫门口，卫榕远远的就看到老马朝着自己招手，今日恭靖王府的马车没有来。

“厉公子，坐我家的马……厉公子！”

厉祯霖脚步不停，直接朝着另一边走去，卫榕只好把书箱交给老马，让他先回府，自己朝着厉祯霖又追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看着那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老马纳闷一声，“怎么跟闹了脾气要回娘家的小媳妇似的？”

说完，他脸色一僵，谁是小媳妇？！

***

厉祯霖存了心不等卫榕，步子又快又大，卫榕只能一路小跑紧追，从宣武门到长安街，又从长安街到恭靖王府，马车行驶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卫榕跑的脸色是红色又白，白了又红。

终于看到王府的府匾时候，卫榕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虚的。

“唉哟！”

忽然，从旁边的巷子里钻出来一个老汉，他没看到卫榕，卫榕更是没有料到旁边还能冲出人来，两个人躲闪不及，狠狠撞上。

老汉手里端着的盆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直接迎面倒了卫榕一身。

又腥又臭的味道让卫榕几度犯呕。

“哎呀小公子你没事吧？”

老汉看到卫榕身上穿着的衣服，心下一慌，身后就要拉着卫榕起来。

卫榕一看那双手上还沾染着的腐败菜叶，赶紧摇头拒绝：“我没事，我没事！”

她挣扎起身，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的往喉咙上涌。

老汉看着卫榕难受极了，犹豫半晌，刚要上前，余光就见从旁边过来一个翩翩公子，穿着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下一瞬毫不犹豫的伸手就扶住了那正在靠着墙干呕的小公子。

“怎么样？”

厉祯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那正瞪着眼睛看着的老汉，“这里没事了，你走吧。”

“多谢厉公子！多谢厉公子！”

老汉赶紧对着厉祯霖道谢，他就住在这附近，见过厉祯霖好多次，一听这王府里的贵人不让自己赔偿，赶紧脚下生风的跑开了，生怕厉祯霖会反悔似的。

“先去府里换身衣裳。”

厉祯霖扶着卫榕就要朝着恭靖王府走去，干净的衣服毫无芥蒂的直接紧挨卫榕的，那股恶臭他好像一点都闻不到似的。

卫榕抬头看他，就见他光洁干净的下巴，和线条锋利的下颌。

忽然有些委屈。

卫榕抽了抽鼻子，声音里带了些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哭腔。

“我都已经道歉那么多次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啊？”

厉祯霖身子微僵。

“林哥待我极好，他有苦楚是一个原因，”卫榕抬手刚要抹一把发酸的眼睛，看到自己手指上的脏污，下一瞬她毫不犹豫的把脸在厉祯霖肩膀的干净部分狠狠擦了擦，“你顶替了我，我心中很感动，也很感激，但是我怎么能就铁石心肠的让你自己去？我的命是命，难道你的命就不是命？”

厉祯霖脚步停住。

“当时我有难，你帮助我，现在王爷没有下落，武帝虎视眈眈，你还帮我。我要假装看不出吗？我要自己一个人在盛京过着你给我的好日子吗？可能吗？你把我卫榕当成什么人了？”

越说越委屈，卫榕再一次把脸埋在厉祯霖身上，眼泪鼻涕擦了他一身。

厉祯霖的手还放在卫榕的胳膊上，下意识的慢慢收紧。

两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拥抱。

“你生气也已经没有用了，我已经和武帝说了，他也已经答应了。”

卫榕抬起头来，眼圈泛着红。

“这次慕云也会去，就算你还是不搭理我，那我就去找慕云，我们俩一起……”

“谁允许你去找慕云？”

沉默许久的厉祯霖终于出声，扶着卫榕胳膊的手往上落到了卫榕的耳朵上，轻轻的揪住，“你是我翰林院的人，和鸿胪寺的走那么近干什么？”

耳朵被抓住，卫榕怒极，一把挥开厉祯霖的手。

“我愿意！”

看着卫榕气到鼓起的脸颊，厉祯霖长出一口气。

“走吧，进府换下衣服来。”

他握住卫榕的手，抬脚朝着王府走去。

见自己的手被捉住，卫榕脸色涨红，下意识就要甩开，“我自己走，我自……”

“以后，我不会再和你生气了。”

厉祯霖扭过头来，朝着卫榕弯起唇角，“这一辈子，都不会。”

卫榕愣住，要反抗的手也慢慢的停止了动作。

就那么被厉祯霖牵着，走进了王府中。

不多时，那泼了卫榕一身脏水的老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冒了出来。

他站在王府门口，看着那二人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远。

“果然和娘娘说的没错啊，那小公子确实是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他露出奇怪的笑容，嘿嘿一笑，闪身进了旁边的小巷。

哒哒哒的脚步声，渐渐融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