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一事之后，厉祯霖在白兰山修建堤坝的事情，像是墨汁落在茶杯里，迅速的蔓延开来。

说各种话的人都有，整日使团客栈前就会聚集不少人。

很多人都想看看这传言中是大楚恩人的厉祯霖，

这势头比起使团刚入上京时，有过之无不及。

卫榕坐在石凳上，听着一墙之外的喧哗声，沉默稍微，看向对面的厉祯霖。

“那日茶馆的事情，是你安排的吧。“

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白兰村的人进上京来找厉祯霖，在最热闹的消息传播最快的茶馆里，有人在“宣扬”厉祯霖的功绩。

巧合的未免太过厉害。

厉祯霖挑了挑眉，看向卫榕的眼中多了些赞赏，“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卫榕：“……”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卫榕皱眉，“这是在上京，是在大楚，你把你的名声营造的那么好，就不怕召来其他人的记恨？你抢了别人的风头啊。”

最大的风头就是那楚帝乔齐来的。

身为天子，却对白兰村的事情一无所获，自己的子民却被大梁人给救下，这是一种多大的讽刺。

“他感谢我还来不及，又凭什么要记恨我？”

厉祯霖反问道，修长的手指轻敲石桌面，“再说了，当时这白兰村可是你要救得，就算乔齐来真的要怨恨我，你觉得会少了你吗？”

“我？！”卫榕大惊，“我什么时候说要救下白兰村了！”

她当时只是随手在堪舆图上指了一个地方，怎么就……

忽然，卫榕表情一僵，难以置信的朝着厉祯霖看去：“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他在大楚修建堤坝，就是为了出使大楚的事情来给自己增加声望？！

他早就知道会出使大楚？！

但是他怎么会知道？！

“你当我是什么人，会掐会算吗？”厉祯霖嗤笑一声，眼神意味深长，“若是我真的会，你觉得你的身份还能在我面前瞒得住吗？”

“那你为什么……”卫榕还是不明白，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实在显得太诡异了。

厉祯霖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伸过手来，轻轻敲了一下卫榕的脑袋。

“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的人遭难吗？当时你提醒了我，要不然的话我可能还不会想到这些，所以严格说起来，我并不是他们的恩人，你才是。”

听到厉祯霖的话，卫榕满心复杂。

眼睁睁看着人遭难，上一世她就是这样，无数人因为她的失误没了性命。

她不是白兰村的恩人，她只是在赎罪而已。

“对了，”厉祯霖想到什么，开口道，“王麟已经发现了袁烈就在皇宫，明日你准备准备，进宫去见乔齐来。”

“……好。”

收起心中的复杂，卫榕点了点头。

＊＊＊

翌日一早，卫榕收拾妥当，乘着马车朝着楚国皇宫赶去。

黄春带着卫榕来到登宝殿，乔齐来却不在这里。

“卫大人，请您在这里等一下，陛下马上就会过来。”

他推开殿门，回头对着卫榕恭敬说道。

卫榕朝殿中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她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但是我觉得，这登宝殿是楚帝的重要之地，只有我一个外臣待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要不还请黄公公麻烦一下，找个人在这里和我一起等待？”

俗话说瓜田李下，如今这登宝殿就是瓜田，就是李子树，只有她一人待在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不是轻易就能洗干净的。

“那好吧，”黄春想了一下，回头招呼过殿前的一个小太监来，“你陪着卫大人在这里，眼睛给我放亮点，伺候好卫大人。陛下马上就过来。”

“是。”小太监唯唯诺诺点头。

黄春对着卫榕揖手：“那奴才就先去了。”

“黄公公慢走。”卫榕下巴微阖，目送黄春匆匆离去。

被点名的小太监声音轻的像蚊子，“卫大人请进。”

脸色更是红的像是猴子屁股。

卫榕忽然来了兴趣，没有急着进门，而是饶有兴趣的看向他：“你叫什么？”

小太监身子一颤，看起来更加窘迫：“奴才叫黄来。”

“黄来？”卫榕看了一眼某人离开的方向，“黄春是你什么？”

谁知听到卫榕这句话，小太监脸色唰的一下血色褪尽，苍白如纸。

“卫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说，黄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亲侍，奴才只是个小小的殿门太监，哪有福气能和黄公公高攀，只是黄姓是我爹给我的，我已经不能孝敬在他左右，也不能传宗接代，只能留着一个姓氏做个念想，黄公公不嫌弃我，奴才就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敢奢望其他的呢。”

他神情紧张又怯懦，看起来十分诚恳。

卫榕点了点头，不再逗他，抬脚走入了殿中。

黄来跟着进去，刚要把门关上，就听卫榕忽然冷着声音道：“你干什么？”

“奴才……奴才是想着今日天气冷，怕卫大人冻着……”黄来惊恐的看着卫榕，扶着殿门的手哆哆嗦嗦。

卫榕沉默几瞬，这小太监也太胆小了些吧。

“开着吧，我不冷。”

黄来赶紧点头，松开了殿门，走到一边站着，下巴几乎挨到了胸口，全身紧绷。

卫榕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移开了视线，等着乔齐来的到来。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卫榕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以及，黄来的倒抽气声。

卫榕没有多想，只当是黄来胆子小，乔齐来再怎么说都是皇帝，害怕也是正常。

她转过身，伸出双手行礼：“外臣拜见……是你？！”

待看清来人，卫榕立刻后悔一步，警惕的盯着面前之人。

“卫大人似乎是很不愿意见到我，”王麟笑起来，朝着卫榕走过去，看到卫榕毫不犹豫的退后，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诡异，“卫大人是怕我？可惜了，今日卫大人怕是要委屈一下，我也是被陛下叫来的呢。”

乔齐来也将王麟叫了过来？！

卫榕不敢放松警惕，右手搭在了左手的手腕上，垂在身前。

“卫大人，”王麟意味深长的朝卫榕看去，“不知您最近和厉公子怎么样？听说你们最近是成双入对，惹人羡慕……”

“你胡说八道什么！”

卫榕立刻怒斥道，“王公公，今日是楚帝叫你我过来，并不是我想要见你，我大梁使团承你们大楚的邀请，远道而来，难道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原来这就是你们大楚的待客之道。”

见卫榕生气，王麟竟然低低笑了起来。

“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卫大人何至于生如此大的气，还有，”他顿了顿，“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您和厉公子的感情难道不是很好？还是说你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哎呀，那可真是可惜，厉公子是个不错的人呢，他可是至今为止，最让我欣赏的一个人呢。”

他眼神看起来真挚关心，却让卫榕出了一身的冷汗。

为什么他会说这样的话？

他知道些什么？！

卫榕紧紧盯着王麟，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