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将袁水带回了客栈，暂时的安置在了他自己的房间中。

卫榕想要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却被厉祯霖叫着。

“你与我一起去看看乔国忠。”

那个要被自己的亲生外甥杀害，最后却被自己仇人的义子所救的人。

卫榕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袁烈临回宫的时候，给了厉祯霖一个地址，就在客栈隔着几条胡同的普通小巷里，不得不说袁烈的生性胆大，就算被乔齐来发现乔国忠逃出，他就算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乔国忠会待在离着大梁使团这么近的地方。

还未见院子，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妇人的尖利声。

声音之大，之猛烈，让刚走到这边的卫榕吓得脚步微顿。

“……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这个老头怎么那么多毛病！不吃你就直说，干嘛要给倒了！不吃给我也行啊，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这下只能喂猪去了！……“

妇人越说越气，声量也越提越高，可自始至终只有妇人一个的声音，乔国忠从未开过口。

“进去看看。”

厉祯霖下巴微点，对着卫榕说了一声，抬脚朝里走去。

卫榕赶紧跟上，并且提前厉祯霖几步，上前要推开院门。

“咣当！”

院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门板差些撞到了卫榕的鼻子。

门里站在的老妇警惕的盯着他们，“干什么的？”

“我们……”卫榕露出笑脸，从袖子里拿出几块银锭子塞到老妇手里，指了指院里道，“我们是那位的亲戚，过来看看他的。”

老妇把银子塞到怀里，脸色随之缓和了一些，她冷哼一声，“这老头的命倒是真好，这么多出手阔绰的后辈，”她看向卫榕，又看了看身后的厉祯霖，压低声音道，“是不是这老头平日在家里都是这么的讨人嫌，所以你们才把他给赶出来了？”

“这……”卫榕有些为难。

见卫榕露出如此神态，老妇只以为自己猜对了，她同情道：“有这样的老人也是你们的不幸，但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割舍不掉的，你们还能来看看他，就很不错了。”

上天安排的缘分，割舍不掉啊，这老妇比起那当朝天子都有人情味。

卫榕郑重的朝着老妇一拜，“大娘，日后我家这长辈就有劳您照顾了。”

“好说好说，”老妇点头，朝着院子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些许嫌恶，“你家这老的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不知小辈对他的好，还妄想蹬鼻子上脸，真是作孽。”

卫榕从怀里拿出所有的银子，不由分说的放到老妇手里，就凭着她这比天家人都多的多的见解，这银子该拿，老妇推脱了一阵，见卫榕坚持，只好不好意思的收下，道谢一声，回去了，就仗着卫榕给她这丰厚的银两，她都要做人有良心些，回去重新给乔国忠做些吃食过来，他吃不吃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反正她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了。

“这乔国忠真是……”

卫榕摇了摇头，感慨道，“那地方的人，怕是不知道亲情二字如何写吧。”

见她为天家的事情动容，厉祯霖觉得有些好笑，他捏捏卫榕的手，“这乔家的事情和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我们不插手，这种结果也早晚会有。身处高位，就必须要舍弃什么，这才公平。”

想要拥有权力，就不能优柔寡断，被无关重要的人事纠缠，想要拥有平静，就不能被繁华迷了眼，有舍就有得，鱼和熊掌从来都不能兼得。

“进去吧。”

卫榕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朝着厉祯霖看去，杏眸如水般清透。

厉祯霖嗯了一声，率先抬脚朝里走去，卫榕随后跟上。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乔国忠仰面躺在床上，眼睛无神的盯着头上的梁柱。

门口响起的脚步声，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好像只有那灰扑扑的梁柱能入得了他的眼。

“好久不见，乔大人。”

厉祯霖站在离着乔国忠几步远的地方，笑眯眯的看向他。

卫榕在厉祯霖的身后，眼神复杂。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乔国忠浑身一震，猛地回头朝着厉祯霖看去。

“厉祯霖！你这个混账！”

他目次欲裂，看厉祯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杀父仇人。

“乔大人欢迎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见我第一句话就是混账，”厉祯霖玩味道，“我自知我为人可能不太中交，但是对待乔大人，我可一直都是以礼相待，恭敬有加，从未做过任何伤害过乔大人的事情，因而乔大人说我混账？我是真的不明白。”

“你不明白？！滚！”乔国忠从床上撑起手臂，朝着厉祯霖怒吼，“是你诬陷我，我根本就没有把你和乔齐来的行踪告诉王麟！我和王麟之间根本就没有过勾结！他能知道乔齐来出宫的事情，一定是你告诉他的，因为除了你我，还有乔齐来本人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乔齐来出宫和你密见的事情！”

当乔国忠被乔齐来的人带走的那一刻，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乔齐来总不可能自己去和王麟泄露行踪吧！所以只有厉祯霖！只有厉祯霖！

“乔大人真是聪明，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厉祯霖朝着乔国忠揖手，狐狸眼眯起，让人看不出是敬佩还是嘲讽。

乔国忠脸色铁青，胸膛重重起伏，看上去大有马上昏倒过去的架势。

一朝荣辱，一夜之间面无全非，富丽堂皇的房间如今成了这简陋的泥土房，华裘锦衣也成了如今的粗布衣裳，他心里定是接受不了，如今又碰到厉祯霖这么一个“能说会道”的，不被气的吐血已经是好事。

卫榕心中轻叹一口气，拉了拉厉祯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太过。

厉祯霖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乔大人，”卫榕上前一步，对着乔国忠揖手道，“您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是您不该如此谩骂我们，毕竟没有我们，怕是您现在就要身首异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放屁！”

乔国忠一声怒吼，“我活的好好的，什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