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经过了许久，院中的人依旧没有动静，清歌和沈二不敢离开，二人强打精神站在门口。

“吱啦”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院门被从里面打开。

卫榕送着沈安出来，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起来显得微红，“沈伯伯，早些回去休息，明早我让清歌给您送些醒酒汤过去，喝了头就不难受了。”

沈安带来了两大桶酒，到了最后，卫榕和他几乎都瓜分了。

“好。”

沈安点了点头，伸手勾住沈二的肩膀，脑袋一歪，下一刻呼噜声就响了起来，竟然直接站着就睡着了。

“送沈将军回去休息吧。”

卫榕对着沈二点头说道，沈二应了一声，朝着清歌看了一眼，扶着沈安离开了。

“二少爷，您没事吧？”

清歌担心的靠到卫榕身边，刚才从卫榕和沈安从院子里一出来，她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原本还以为是沈安身上的，结果现在沈安都走了，那股酒气还在。

“我没事。”

卫榕抬头看了一眼月色，声音有些喑哑，“我听到厉公子来了一次，是吗？”

“是，他还让二少爷不要多喝酒呢。”

卫榕眼睛一酸，眨了眨眼睛将水气逼下，她抬脚朝着胡同外走去。

“二少爷，这么晚了您去哪？”

“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卫榕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说道。

“二少爷……”

清歌往前追了几步，却又慢慢停下，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二少爷让她觉得尤为难过，心像是被人揪住一样，生生的疼。

踏着清冷的月色，卫榕来到了某处院子前。

看着半开的院门，她脚步微顿。

“来都来了，为何不进来。”

厉祯霖的声音在院中传来，还有杯底落在石桌上的声音。

是在喝酒，还是在饮茶。

卫榕推开门走进去，厉祯霖从石桌前抬头看向她，“过来。”

短短两个字，却让卫榕鼻尖一红，险些哭出声来。

“他都告诉我了，我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用手掩住眼睛，悲恸出声，肩膀无助的耸动。

厉祯霖走上前来，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发顶。

两个人就那么在院里站着，厉祯霖也不出声安慰卫榕，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月光最盛，天色青黑交接，院子里只亮着石桌上的灯柱，昏黄的灯光在院子里显得是那么的微弱。

“……王麟当年是有意要欺骗我大伯，但是我大伯早早的就看出了他的把戏，本是想要将计就计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卫榕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愈发苍白，“沈伯伯说，他当时是跟我大伯在一起的，本来他们是打算给那些埋伏的楚兵一个好看，却不料从他们身后杀出了一群蒙着黑布，穿着银白盔甲的将士，他们见人就杀，不管是楚人还是梁人，梁兵虽然多，但是耐不住一片混战，最后逃出来的人只有寥寥，从几万变成了几千，从几千又变成了几百，几十……”

后来大伯和沈伯伯他们被逼上了白龙山，不知什么时候那群身穿银白盔甲的人已经不见了，围剿他们的人只剩下了楚兵，他们就像是在给楚兵杀出一条道，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给了楚兵。在这绝望时刻，沈伯伯第一个冲了过去，却因身体疲惫加负伤太多，被楚兵扔下了白龙山，那时候白龙山杂木众多，他滚下山崖，被杂木包围，反而还躲过了追杀他的楚兵。

但是大伯和大娘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们殊死抵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们越来越少，当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们宁愿自尽也不愿意死在楚兵刀下，却不料，这般的忠心义胆，在死后却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诬陷他们通敌叛国。

卫榕垂下头来，眼睛有些发红。

厉祯霖握住她的手，眉头微皱，“身穿银白铠甲的人？”

“恩，”卫榕缓和了些心情，点头说道，“沈伯伯亲眼所见，他们见人就杀，十分的凶猛。”

一直到现在，沈安都在试图去寻找那些人的下落，可是十几年过去，他们就像是在这世上消失了一样，寻不到半点踪迹。

“当年你大伯率领的梁冰有多少人？”厉祯霖忽然问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有大几万的人在吧。”

卫榕点了点头，她祖父当时也说的是几万人。

“不对啊，”厉祯霖握了握卫榕的手，示意她看向自己，“当年这件事引起的轰动不小，我当时虽然小，但是能记住一些事情，跟着我大哥出去听书的时候，那些说书先生说的是楚兵只有几千人在。”

若是搁在其他的事情上，这从说书先生口中说出的事情是绝对不能相信的事情，但是这关于当年楚梁一站的事情却不一样——当年从战场的上回来的人不少，当兵的自然都对这场战事印象深刻，当时有关卫小将军是叛徒的传言已经在大梁内慢慢的散播开来出。

“对，只有几千人。”

听到厉祯霖的话，卫榕没有多想，点头称是。

谁知下一刻，厉祯霖却是眉头皱的更紧。

“那群身穿银白盔甲的人不是见到谁杀谁吗？当年楚兵只有几千人，我梁兵可是有大几万的，就算是按照一个楚兵一个梁兵杀下去的话，那先被杀光的人也应该是楚兵，而不是我梁兵啊。”

卫榕脸色猛变。

厉祯霖看向她，“你确定沈安是这样说的吗？是那群楚兵将卫小将军逼上来白龙山？”

“是，”卫榕清清楚楚的听到沈安如此说，“你是觉得……”沈安是在说谎吗？

“不，说谎的可能性不大，”厉祯霖摇头，“我倾向沈安的说法，这群银白盔甲的人，有问题。”

只杀梁兵，不杀楚兵，将卫小将军最后交给楚兵，看似是见人就杀，但实际上却是在帮助楚人，后来又无声无息的消失，直到现在都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这说明什么？

指使他们的人，定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