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个女人的声音异常高亢，在以温婉柔和为美的古代，像她这么毫不掩饰大嗓门的女子分外少见，所以顾瑾对这个音色记得很深刻。

最开始冯员外倒地不起，惊呼‘火锅有毒害死人’了的就是她！

可以确定，这个女人和冯员外中毒一事一定干系重大！

不过顾瑾没有直接质问。

一是因为她目前没有能指认对方的确凿证据，二是此女不一定是单独作战，很可能有同伙，不如让他们把戏演完再说，指不定还能看出点破绽。

一旁正观察兜帽男的陆翎，也被那尖叫的女子吸引了注意力。

并且他还和顾瑾想到了一块，寻思着幕后黑手做这个局还挺用心，又是在食客里安排搅混水的，又是勾搭了冯员外的至亲之人。

对方这么刻苦用功，要是不让对方全都表现出来，岂不是显得他太过冷酷无情？

就这么着，陆翎悄悄朝小丫头投去一抹安抚的神色，却见小丫头不仅不惊慌，反而一双眼透着兴致勃勃的亮光，不由得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陆翎看中的小丫头果然与众不同，有他的风范！

陆翎满心自豪和欢喜，放心大胆的看起戏来。

而幕后黑手见督主虽然并未出面主持公道，但也并没有阻止他们，正暗戳戳的琢磨着督主和顾家的交情，似乎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好。

想想也是，督主大人性格诡异莫测，怎么可能把一个小丫头看在眼里，不过是玩玩罢了。

还不是顾家一出事儿，一切都要秉公办理？

虽然事情和计划有了出入，老爷没死成，但身体也垮了，估计活不了多久，他们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多半。

再按照那人的交代，将脏水泼到顾家头上，不光替自己找到了替罪羊，从此高枕无忧，还能白得一笔好处，何乐而不为？

这么想着，幕后黑手顿时胆子更大了，只见墙角那堆来吃火锅的冯家人中，一个年纪二十上下的青年，神色悲怆的站了出来。

他一边歉疚的对顾瑾拱了拱手，一边去扶那个尖嗓子的中年女子。

“母亲您别这么激动，那道番茄炒蛋的食材应该不会有问题，饭店都是大锅炒菜，一次炒出好几盘的量，分别给点了这道菜的客人送去。”

“其他包间的客人都没事，父亲肯定也不会是因为食材的问题中毒。”

“至于那毒究竟怎么到的菜里，当时那道菜上桌后，是父亲第一个动筷的，既然之前已经查清，父亲身上没有毒，那就是菜从厨房端到雅间的中途被人动了手脚。”

“之前大家议论的时候，我听了一嘴，父亲倒地后有人散播谣言，想必是父亲生意上的竞争伙伴下的黑手，收买了传菜的伙计，和顾家无关，娘您莫要迁怒旁人……”

“不对！”不过那女子显然不买账，恨铁不成钢的挣开了儿子的手。

“顾家菜馆生意这么火，伙计的收入不低，会放着安稳又赚钱的活计不做，冒风险被人收买，做杀人的勾当吗？”

“要我说那伙计分明是受了顾家的指使，只有雇主吩咐的事，伙计才会没有拒绝的权利，顾家肯定是记恨着老爷上次状告顾子浩的事！”

“娘……”青年闻言似是十分头疼的拍了拍脑门。

“娘您这猜测根本站不住脚啊，顾瑾掌柜此前分明可以瞒下父亲中毒一事，却全都照实说了。”

“而且顾家火锅店开得好好的，若是出了人命，势必会影响日后的生意，人家这是图什么啊？”

“呵……儿子你还是太年轻了。”但中年女子却是冷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道。

“按照常理来讲，自家店里死过人，的确是天大的忌讳，一般人肯定不会这么干，旁人也会因此觉得顾家是无辜的。”

“可这正是顾家的高明之处！”

“不仅能达到杀人的目的，还能让自己也变成受害者，刷一波同情，这心思简直太可怕了……”

一边说着，那女子还恶狠狠的瞪了顾瑾一眼。

“可是娘……”这一次，青年的声音明显带了一丝颤抖，看向顾瑾的目光也变得恐慌和探究。

这母子俩一问一答，青年看起来比较善良，一直纠结怀疑，不太敢相信母亲的推测的样子。

实际上顾瑾看得分明，这俩人是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步步推翻顾瑾和顾子清刚刚为顾家营造的舆论优势，将顾家逼入不利的境地。

此外，除了这对母子，冯家又站出来几个人时不时附和两句。

而一直相信顾瑾的冯小姐几次想要张口，但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点，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与此同时，因为番茄炒蛋被官府检出毒素，本就心里头犯嘀咕的食客们，再一听那对母子的对话，之前对顾家有利的舆论不免产生了动摇，这会儿再次乱糟糟的议论起来。

屋内屋外嗡嗡声不断，比被刁进了马蜂窝还要让人烦躁。

县太爷被吵得头疼，寻思着他干不过督主，难道还要被一群老百姓牵着鼻子走吗？

小脾气顿时就上来了，怂怂的县太爷严肃的吼了一嗓子。

“都给本官安静！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办案要讲究依据，不是胡乱猜测就行的，现在开始谁都不许随便开口。”

“冯员外的家属都是案发现场见证人，现在开始依次做笔录。”

“还有炒菜的厨子、那个负责给冯家包间传菜的伙计，赶紧都找出来，也一起做笔录。”

“本官到是要看看，这场谋杀究竟怎么一回事！”

县太爷一发飙，大家伙都哑火了。

那对母子面上期期艾艾，心里头其实稳得一匹。

因为他们该带的节奏已经带起来了，他们也不怕录口供。

果然，对于冯员外中毒的详细描述，所有冯家人，包括冯小姐在内，都是一致的。

菜上桌后没有任何人接触，冯员外第一个动筷子，然后就中了招。

又因为火锅店生意火爆，和冯家一起点了番茄炒蛋的还有三桌，后厨是在一个锅里炒的，那三桌客人吃完都没出事，所以问题直指传菜伙计。

小伙计吓得直哭，坚决否认自己下毒的事。

不过官府办案，从来不管嫌疑人承不承认，关键是所有证据都指向小伙计。

按照惯例，应该先将其收监候审。

碰巧那个伙计还是顾子清一手培养起来的小程，熟悉顾家的都知道小程和雇主关系好，又从侧方面印证了冯家母子刚刚的猜测。

——今天的闹剧为顾家自导自演。

兜兜转转，冯员外虽然没死，还是搞臭了顾家大房的名声。

赵进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暗暗赞赏冯家母子还挺会自由发挥。

陆翎也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件事看来非他插手不可了！

不过不等陆翎开口，却见顾瑾终于不再沉默，站出来不卑不亢道，“县太爷大人，民女能说两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