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昭冕的杀戮，暮成雪是见过的，却又没有见过。

早在两人相识之初，暮成雪承受了御昭冕的记忆，记忆里那一次次的杀戮留在御昭冕的记忆里，也留在了暮成雪的脑海里。

她还记得那时候在猗竹院，在温泉池，她帮御昭冕解毒，御昭冕却被寒噬毒蛊控制了心智，那时候的御昭冕糊里糊涂差点就去死了。

他的记忆里都是那些年的痛苦，他亲眼见到和他一起奋战最后死去的人，他甚至每一瞬间都希望可以随着他们一起去死。

那是一段痛苦的记忆，痛苦到暮成雪即便如今回顾都觉得心里不舒服，可御昭冕却是笑着，云淡风轻的和她说：“为你开一场杀戮。”

暮成雪的手指动了动，她知道这会儿如果她开口，也许自己能够阻止御昭冕，也许不行，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开口才会最好的选择。

御昭冕和折羡是不同的，御昭冕不会盲目的追崇她护着她，即便她要做的是全天下最不能做的事情也能坦然接受，因为他是御昭冕。

他身负天下，所以他即便表面接受了，内心是受着挣扎的，而暮成雪最不愿意的就是他的挣扎。

她扭头对折羡说道：“你去帮忙。”

折羡楞了一会儿说道：“什么？”

“你去帮忙，他一个人杀不过来的。”

折羡觉得暮成雪是不是疯了？又或者是自己的听觉出现问题了？

自己去帮忙？这会儿？现在？

不是说他害怕那二十万人，而是说这会儿不应该是他去。

“你们俩的官司，你拉我去做什么？”

“你去。”暮成雪说道，“既然他要杀，他要抗，那就让他去，二十万，杀了也就杀了，杀不完，后面有我兜着。”

折羡觉得自己是真的听不懂这话，可暮成雪这么定定的看着你，你还能怎么办？

“行。”折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头在周围转了一圈，从一地尸体里寻到一把长剑。

不管怎么讨厌剑，但是真要说杀人，还是用这个顺手。

暮成雪在这时候忽然笑了一下说道：“我以为你会用刀的。”

折羡随身带着一把辽东的子母刀，上乘的那种，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用。

折羡狠狠的瞪她一眼：“我是剑术高手！”

说着他长剑出鞘，急急朝着黑夜而去。

黑夜中，前一步出发的御昭冕已经到了地方，黑暗中传来搏斗声击杀声，以及各种嘈杂的脚步声马蹄声。

这夜太黑了，那么黑的夜晚，偷袭和刺杀比对战更好用，化整为零的打法比所有人掺和到一起更能取得效果。

山儿听着黑暗中的声音，心里捏着一把冷汗，他和两个侍卫站在一起，两个侍卫的心也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公主，我们去追随王爷吧！”其中一个侍卫说道。

暮成雪扭头看他一眼，这个侍卫叫做叶随，是侍卫里的老人了，虽然在侍卫里的地位不显，但却不少次追随着御昭冕上过战场。

“你不信你家王爷？”

“不是，属下只是……”

“不是就行了，二十万，你家王爷再神功盖世也杀不完的。”

叶随被说的闭上了嘴巴，是啊，整整二十万呢，怎么可能一口气杀得完？

即便加上了他们也不行啊！

另外一个侍卫上前说道：“公主，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看着王爷身陷险境什么都不做吧？”

这个侍卫叫做炎天，跟着御昭冕日子不算长，性格有些冲动，说话尤其是冲。

暮成雪却对这位多看了一眼，有些欣赏。

“做好准备吧，我们总是要做的。”

暮成雪说着对山儿吩咐了什么，山儿楞了一下，扭头开始在一地的尸体上翻找什么。

整整八千人的尸体，他一个人翻不过来，炎天和叶随想要帮忙，可山儿就是摇头不肯说自己在找什么。

而那边黑暗中，打斗声渐渐弱了，他们知道这是战场发生了转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他们打着打着换了位置了。

炎天和叶随想要追上去，可扭头瞧见暮成雪，他们的脚步就怎么也迈不出去，他们对视一眼想要朝着暮成雪跪下，暮成雪却抢先说道：“站好。”

山儿这会儿找到东西跑过来，两个人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竟然是最扑通不过的火石。

“嗯，就两块吗？”

山儿点点头，然后又摇了一下：“要不我再去找找？”

“不用了，就这两块也可以了。”

火折子又常见又方便，所以这年头用火石的人不多了，尤其是像他们这次这样需要远行的，若不是必须谁会带火石在身上？

山儿想了想说道：“这是一个孩子身上找到的，只怕是藏着玩的。”

而这个孩子这会儿已经死了，他也已经不需要任何玩具了。

暮成雪嗯了一声，将两块火石捏在手心里，不一会儿火石就被捏成了碎末，迎风一吹，吹散在了空中。

因着是晚上，所以山儿并瞧不清楚这碎末是朝着什么方向吹的，可潜意识里，他觉得那个方向一定是朝着黑夜。

暮成雪拍了拍手，又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这两块原本是最普通不过的石头，可因着她刚才拍手的时候手上的碎末落上去，那石头也变成了火石。

这一切是在瞬间完成的，跪着的两个侍卫自然是没瞧见，可站在暮成雪身边的山儿却是瞧见了。

山儿瞪大了眼睛，他跟着自家主子见识过暮成雪展示过不少神奇的手段，可这样的？他从来没有见过。

暮成雪又捏碎了手里的石头，任凭碎末四处飘散，随后再蹲下捡起石头，继续起身捏碎，如此不停的重复这样的动作。

山儿瞧着有点呆，他是亲眼见到每一块到暮成雪手上的石头都变成了火石，然后又飘散到更远变成更多的火石。

这是法术吗？这是法术的对吧？

他忽然有些猜到暮成雪想要做什么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有些害怕的想，这些碎末不会沾染在自家少爷的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