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迟看了一眼折羡，纠正他的话。

“不是美人计。”他说，“这怎么能算是美人计呢？问清风当初爱上冷研那事情，又不是我算计的。”

“但你现在不是让你徒弟假扮成冷研当年的样子吗？这不是美人计是什么？”

暮成雪抬手制止折羡，将两个人之间的争吵扼杀在摇篮里。

“我那师姐和旁人不一样，那可是药王谷的易容术。”

“很神奇啊，我见识过，成雪你忘了当初在北翟你就用过了？”

虽然最后还是被钱昭敏识破了，但不得不说药王谷的易容术还是很厉害的。

“不是那一种。”暮成雪失笑。

“要只是那一种的话，那还叫我药王谷的易容术吗？”暮迟狠狠的瞪他一眼，“你把嘴闭上，听我和成雪说完，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折羡发誓，若不是这会儿离开这马车外面万物都是静止的他哪里都去不了，他这会儿一定抬脚就出去了。

当他喜欢待在这里还是怎么着？

暮成雪无奈摇头，心里却也欣慰，看来是暮迟正在尝试接受折羡，也是让折羡一点点接触到药王谷真正的秘术。

“你如歌师姐其实当初就想这么做，不过被我拉住了，随着我闭关，若不然也许这天下乱局早解了也不一定。”

只不过有些东西不能假设没有如果，当初冷研临死定下五十年的时间，时间未到之前，不管是药王谷还是问清风，谁都不想作为那个破坏和平的凶手。

“这事情怪不得师父，毕竟这一去如歌师姐有去无回，您也一定不愿意将这枚棋子浪费了。”

暮迟听着棋子这俩字皱了眉头，扭头看折羡，折羡虽然闭上了嘴，可显然也被刚才棋子那俩字刺激了，这会儿愤怒的看着他。

可棋子这个表达错误吗？再正确不过，要不然他该怎么形容让如歌彻底的从内到外变成当年冷研的模样，即便神态和心智都与那个人相同，然后再将这位送去问清风的面前呢？

“傀儡术，”暮迟一个字咬着一个字说给折羡听，“澈儿那个泥巴人只是最基础的，最深奥的傀儡术就是以自身为术法，将自己从内而外变成另外一个人，你明白吗？”

折羡愕然，嘴巴微微张着，他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暮迟这个老头把自己的徒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用傀儡术？

“既然有这种办法，那怎么不早用啊？还有，成雪你不是说问清风会傀儡术吗？那他还要个毛线的起死回生，找个人捏把捏把变成自己心上人的样子不就完了？”

暮迟猛然看他一眼，目光有些冷，折羡直觉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虽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错在哪里。

“不一样，假的就是假的，要不是真的绝望了，谁愿意用个假冒的代替自己？”

暮迟接过话说道：“我现在去找个泥人给你捏成暮成雪的样子，然后告诉你让你和这泥人去玩，以后别来朝着成雪，你愿意？”

“那当然不行！”折羡喊道，“可……”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看暮迟，“你是不是对问天情也那么做了？”

暮迟没直接回答，折羡这会儿反而是有些怒了，为问天情愤怒。

“虽然他不是个好人，但你不能对他也那么做，他媳妇儿可不是当年的冷研，他也没有……”

“我没有！”暮迟打断他，头疼的抓了抓头发，折羡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笨蛋，为什么就是听不懂他的话？

“你以为这种高阶的傀儡术是谁都可以承受的？你用用你的脑子行不行？棋子棋子，随便能找到的叫棋子吗？”

暮迟忽然站起来，咚的一声头撞在马车的车厢顶上，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

“那是我徒弟，就这一个好苗苗，我为什么要送她去死？不就是因着不是她不行？”

暮成雪按住折羡的手说道：“这种傀儡术，对傀儡的要求很高。药王谷百年来，能够承受的就我如歌师姐一个人而已。”

所以即便想要用这办法糊弄问天情，问天情愿意创他们也不愿意呢。

折羡楞了一会儿，闭上嘴，小声说道：“你们说，我不说话了。”

暮迟在暮成雪的眼神示意下坐下来，长叹一口气说道：“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等吧。”

三个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折羡到底憋不住最后问暮成雪：“那我们走吗？”

留在这里，让时间静止，一切又不会解决。

暮成雪点头，抬一下手，一切继续，马继续走，人继续笑，可马车里的气氛，却变得糟糕了。

晚上的时候，折羡敲响了暮成雪的房门。

“我今日是不是说错话了？”

两代人，一个自己的同门师弟，一个自己给予厚望的爱徒，双双背叛师门，最后解决这件事情，还是以他失去更多的徒弟作为代价。

折羡忽然就觉得，也得亏暮迟是个不羁的性子，要不然这些年来的压力，能将他直接逼死。

暮成雪含笑示意折羡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折羡接过来喝了一口，眼巴巴的看暮成雪。

暮成雪却半响以后才说道：“我师父这一生，不简单。”

暮迟是暮家一脉单传，而暮家有诅咒，当下一代长大到七岁的时候，必然要杀死自己的父母。

而七岁正是一个孩子懵懂的分得清对错，明白此生自己的志向的时候，这种时候背上了弑父杀母的罪名，也就难怪他变成如今这样了。

“我是孤儿，我师父捡回来的，他将我视如己出，虽然那时候他年纪已经一大把了。”

早早体会到失去的痛苦，所以暮迟最不愿意的，就是放弃自己的身边人。

可这，却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

“而他之所以会捡我回去，不仅仅因为我是孤儿，更因为，我和他一样弑父杀母，而那时，我才三岁。”

折羡握在手里的杯子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你说什么？”

“我说我弑父杀母，那时候才三岁，我压根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发生的，我只记得我站在血泊里，手里捏着刀。”

暮成雪笑了笑，“所以我师父说我像他，心里再慌，表面都能握住利器，将阻挡自己的所有阻碍，全部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