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明神色松动，声音从腹部传出，“我要你们死。”

五个字，简单明了。

声音不好听，像是风沙在石头上不停的摩擦才会发出的，声音也不大，若不是刚才风沙停了，旁人也许听不见这声音。

连营却瞪大眼睛，一脸的诧异，“是你！”

他不止一次听见过这声音，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虽然他是御昭冕身边的随侍，但是偶尔的时候，他也需要亲自去监视某些人，比如说宣太后。

问清明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说道：“你确定你听见了？你当你真的藏的很好，能够躲过我的眼睛？”

连营说不出话来，他确实听过这个声音，可他是真的只听过，没有听懂。

“那会儿我……”他勉强想说两句，却还是说不出来。

暮成雪心里却是明白的，那大概是问清明进宫去见自己的哥哥，而以这两位的身手，别说压根不用躲连营，即便要躲，连营也不可能听见任何东西。

御昭冕这时候说道：“你要我们死，还有呢？”

问清明也没有理连营，而是说道：“我要这天下亡！”

“那不行。”御昭冕说道，停下手中的扇子，“这天下不是你的，天下亡不亡你做不了主，除非你将所有人都杀了。”

问清明冷笑：“你以为我不能？”

“你能，但是你不会。”暮成雪插话，停下拍古琴的手。

“因为他死不死我不知道，我反正是不会死的。”

陈红叶诧异的看过去，发生了什么？

“我都活第二回了，再死就没活的机会了，我不可能站在这里让你杀的。”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

暮成雪摇头。

“我不是你的对手，”她拿手指着问清风说道，“不过他是。”

这一下，就连被点到的问清风本人都楞在了那里。

“你什么意思？”

“你会不会？”暮成雪望着问清风问道。

问清风没回答，暮成雪又说道，“一直以来我一直就有一个疑问，以你的能力，你若是要报仇，毁天灭地几乎是易如反掌，为什么要花费五十年的时间来布下那么大一个局，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暮成雪又说道：“如今想来我明白了，你们兄弟两个人，想的并不是一件事情。你想的是药王谷付出代价，你想的是全天下的人付出代价，按理来说两者是并不冲突的，只可惜，我师父闭关不出，五十年来诸事不理，而你们又一直不知道药王谷的入口，所以即便灭了整个天下，药王谷也还在，你的目的达不成，你就不会让你的弟弟灭了这个天下，我说对吗？”

心里最深的秘密被揭穿，问清风倒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了一下头说道：“是。”

暮成雪接着说道：“而且你总想着，能够让人死而复生，这样的话，不管是这个天下还是药王谷，你都会放过，只不过这不是问清明的想法，对吗？”

问清风到底曾在药王谷待过，药王谷对于收徒从来都会考察品性，虽然说这些年来不是没有看走眼的时候，收过一些资质不好的徒弟，可那也不过是资质不好，品性却不坏，没道理到了问家，一连两代，出了两个坏苗子。

还是坏到根里的苗子。

“只是他不一样，他却是不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任何人的。”暮成雪轻轻叹了一声，不论自己的爱人能不能重新复活，问清明很明白，他始终是生活在阴暗中的人，即便他放过了全天下的人，这天下也不会真的有他容身之处，所以毁掉一切，是他一定要做的事情。

暮成雪将地上的古琴拿起，抱在怀里，古琴不似古筝，身材高挑如她，抱起来毫无压力，只是这一举动，到底让旁人多看她一眼。

那古琴的背面贴着数十把薄如蝉翼的长剑，暮成雪这是想做什么？

“师父和我说过，药王谷未来会是我的，也就是说，如今药王谷说起来由我说的算，我说你帮我杀了问清明，我就告诉你药王谷入口，甚至帮你屠了药王谷满门，你会动手吗？”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差劲的问题，问清风和问清明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弟，明明两个人联手就可以达成彼此的心愿，那为什么双方又要反目成仇呢？

可，暮成雪就是问了。

“你一定不愿意有这样一个弟弟的吧？当初若不是他借着你的名义在江湖上行走，也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那你也就不会因着想求师父出手而爱人惨死，甚至于这五十年来承受骂名，这样的一个弟弟，你一定不愿意有的吧？”

“你在胡说什么？”问清风冷冷的说道，虽然语气还如之前那般没有半点慌乱，但是从用词上就可以瞧的出，这位这会儿是动怒的。

暮成雪将视线从问清明身上收回来，继续说道：“我有胡说吗？你的大好前途被毁了，这些年还躲在宫中做了一个太监，我原本还想着，这天下的男人里，真的有痴情到宁愿为了红杏出墙的妻子而净身入宫的人？如今想来果然不过是一个掩护，谁会怀疑这样一个痴情的男子，背后想的却是，这样的身份正好可以作为掩护呢？毕竟谁不同情这样的一个太监？”

问清明望向自己的哥哥，眼眸慢慢的变了，暮成雪的挑拨并不高明，可却正好击中了他问清明的命门。

从出生到现在，今日是他问清明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站在众人面前，他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他的哥哥这些年来以金博然的身份在宫里，到底是为了谋划一切，还是说仅仅想借机远离他？

金博然这个金家大少爷的身份，到底是给天下人看的，还是给他看的？

“清明，你怀疑我？”问清风脸色阴沉，加重语气，“你我是兄弟，这些年来，你我共进退，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