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一抬眼看到两个血淋淋的声音，手用力颤抖了一下，滚烫的蜡油滴在手背上，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迅速拉了回来。

她快步走过去，放下烛台，刚要靠过去，何修瑾冰冷死寂的目光倏然落在她身上。

八王妃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丝毫不怀疑，下一刻，何修瑾会扑上来要了她的性命。

“瑾儿，是我。”八王妃忙不迭的出声。

何修瑾冰冷死寂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迷茫，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他的眼底忽然沁满了悲伤与痛苦：“娘，阿栀，她！”

八王妃看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被痛苦绝望占据了的眼睛，心痛的落下泪来，她快步扑上去，抱住儿子的脑袋，颤抖的声音宽慰：“没，没事，会，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修瑾迷茫的抬起头，看着母亲，愣了许久，忽然整个人在栽在地上。

八王妃几乎要拖不住何修瑾倒下的身体，她跟着何修瑾一起倒下，屋里发出重物倒塌的轰然声。

在外边等待逐渐焦灼的何修浥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他再也顾不上旁的，迅速冲进屋里去。

屋里，八王妃倒在地上，他的二哥，何修瑾浑身是血的压在她身上，床上，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的人，是他的二嫂，陆青栀。

床榻已经完全被鲜血打湿，顺着床沿流下来，蜿蜒了一地，何修浥见过血，却从来没有这样感到天旋地转过，他后退了一步，撞在门框上，他苍白着一张脸，几乎要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陆青栀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被血色掩盖，她朝着何修浥伸出手去，何修浥瞧见了，他想也没想扑了过去，犹豫了片刻，终于紧紧握住了陆青栀的手：“救，救救，我的孩子！”

“嫂嫂，没事的，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何修浥紧紧握住陆青栀的手，半刻都不敢松开，他觉得只要他一松手，陆青栀就会破碎飞散出去。

“咳咳。”陆青栀已经说不出来更多的话，肚腹突然涌上来的痛苦，令她忍不住惨叫出声来，她两只手都抓住何修浥，指甲深深抠进何修浥的皮肤里：“修浥，嫂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

“好，好！”何修浥颤抖着声音，忽然他感到手背一片冰凉，他怔怔的低头看着手背上滑落下去的清泪，他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哭成这样。

此时，八王爷领着太医从外边冲进来，看到屋内的场景，饶是见惯了沙场惨状的他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是太医，更见多识广一些，放下背在身上的药箱，快步冲到床边，伸手把脉，面色凝重：“不好，不好！”

“到底怎么样了！”何修浥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叫了一声：“太医，我嫂嫂究竟怎么样了？”

太医被何修浥吓了一跳，又很快稳住心神：“若只是胸口的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夫人肚里的孩子收到了撞击，若是不及早生下来，只怕要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床榻上的陆青栀，都流露出来痛苦悲伤的神色，八王妃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若是青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那修瑾呢，他又该怎么办？

见屋子里忽然沉寂下来，太医有些受不了了：“八王爷，您，您还是尽快做决定啊！夫人她，她等不得啊！”

何修浥面目扭曲，他跳起来，一把揪住了太医的领子，一张俊脸阴沉的可怕，目光幽深如血：“两个都不许出事！要是他们两人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定，让你，陪葬！”

太医满头是汗，只感觉心力交瘁，都这样了，还想要两个都保住？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神医！

神医？

太医眼前一亮：“神医！神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已经派人去请了。”八王爷沉声道：“还望太医在神医来之前，努力保住世子夫人。”

“是。”太医倏然松了口气，若只是续命，他还是有些手段的。

他转过身开始施针，一个时辰后，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好歹血是止住了，但也只能在撑两个时辰，若是......”

后面的话，太医不敢再说，因为一旁，何修浥周遭的温度已经变得更加冷冽如霜，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另一边，何修瑾已经被随行而来的太医包扎安置，屋里的血腥味依旧浓重呛人，屋外，有人隐忍着哭声，汐嬷嬷与流花不敢进屋，却又期盼的看着屋里。

东方，太阳又一次如常升起，它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光芒送到每一个角落，但今日他的光芒再也照不进府中所有人阴暗的心中，他们彷徨无助，辛酸痛苦。

这一夜，整个京城一片兵荒马乱，八王爷深夜闯宫，带走了所有值守的太医，八王府的副将连夜闯出京城，不知去向，就连那位从来不早退，不迟到的何侍郎今日也消失了踪影。

何修瑾是在包扎好后一个时辰清醒过来的，他目光呆滞的望着外头的晨曦，八王爷与八王妃的面庞被笼罩在朦胧的光芒之下。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从榻上挣扎起身，跌跌撞撞的扑到床边，看着床榻上似乎毫无声息，面色惨白的陆青栀，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倏然落下。

他的耳边反反复复响起的是陆青栀方才在耳边响起的那句话，她说：“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

可是，阿栀，没有你，我怎么能好好活着！阿栀，你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一些！

他低下头，咬住了下唇，终于哭出了声音来。

屋里寂静的只能听到何修瑾的哭声，八王妃看着满身是伤，痛苦绝望的儿子，再一次哭了出来，她的儿子真的太可怜了。

八王爷走到自己妻子身边，轻轻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宽慰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