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三个字，却让顾老爷子似是一下子承受不住似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爷爷……”

许妙笙连忙抬手搀扶住了顾老爷子，顾瑾楠也已经转身扶住了顾老爷子的另一只手臂。

“节哀。”

除此之外，许妙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嗯，我没事，我能扛得住。”

顾老爷子点了点头，声音里都透着难以名状的苦涩和痛楚，他反握住顾瑾楠的手，一字一句道：“就算他之前再错得离谱，也是你父亲，所以，他的丧事就由你来操办吧。”

“嗯，您放心。”

顾瑾楠点了点头，才应下，顾老爷子似是想是被人瞬间抽去了精气神一般，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爷爷！”

“老爷子！”

许妙笙和顾瑾楠几乎同时出声。

顾老爷子身体原本就不好，这再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也难怪会受不了。

见此情形，不用顾瑾楠和许妙笙开口，守在后面的赵叔已经转身利落的准备去医院的车了。

一路风驰电掣一般赶到了医院。

许妙笙和顾瑾楠被拦在了抢救室的门外。

顾瑾楠身子蹦得笔直，面色苍白如纸。

往日里的意气风发已经在他身上看不出八点儿影子，这时候的顾瑾楠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小孩子一般。

让人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只一眼，许妙笙的心尖儿都跟着像是被人用力掐了一把那般疼。

“阿楠。”

也不知道怎的，往日里，怎么也不好意思叫出口的称呼，这时候却已经下意识脱口而出。

许妙笙主动抬手牵起了他的手，学着之前顾瑾楠安慰她的时候的样子，她捏了捏他掌心，柔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别难过了。”

她知道，就算顾凌云再不堪，再怎么渣，但在顾瑾楠的心里依然占有一定的分量。

就如顾老爷子所说，这就是血缘关系，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

而且，顾瑾楠看似薄凉冷漠得不近人情，实际上这样的人才是最至情至性的人。

“嗯，我没事。”

听到许妙笙的声音，顾瑾楠这才回过神来。

他刚刚神色有些怔忡，现在对上许妙笙那双如玛瑙一般的眸子的时候，心都跟着漏掉了半拍，尤其是看到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这时候也染上了一层悲戚和心疼，顾瑾楠的心情也就没有那么糟糕了。

他心疼许妙笙跟着他一起站在这外面，便抬手拉了她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

“老爷子一定会没事的。”

顾瑾楠开口，语气里带着笃定，但这时候也只有他自己有多担心顾老爷子的身体。

原本，老爷子身体就不太好，去年老爷子为了逼他娶许妙笙的时候，医生就曾经有过预言，怕老爷子的身体撑不过一年。

如今，他跟许妙笙之间的一年之期快到了，同时，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也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他很害怕老爷子会撑不下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面上带着笃定，实际上因为心里的慌乱，手都有些颤抖。

恰好这时候许妙笙的小手还拉着他的掌心。

感受到从她掌心里传递出来的温暖和关切，顾瑾楠的心也就跟着一点一点的回暖。

“爷爷那么好，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心。”

说完这句话，许妙笙似是也觉得不太够分量，还达不到能安慰顾瑾楠的效果，她又笃定道：“爷爷还没有看到重孙子呢，怎么舍得有事。”

若是换做平时，这样的话题只是稍稍一提，许妙笙就能面红耳赤，但这时候，她却根本顾不得脸红。

这也确实是一个好的安慰人的办法。

果然，话音才落，顾瑾楠的眸色微微一闪，再抬眸看向许妙笙的时候，眼底里已经多了几分笃定，再不似之前那般慌乱。

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凝望着彼此，手拉着手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的等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等到抢救室的门被人打开，负责顾老爷子的主治医生走了出来。

“还好送来得及时，总算有惊无险，不过老爷子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经不起半点儿的折腾了，这两天也要在观察室……”

许妙笙和顾瑾楠站起身来，默默的听着医生的吩咐，原本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

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许妙笙下意识轻呼了一口气。

两人目送着还在昏迷状态下的顾老爷子去了观察室，又在门外守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了，顾瑾楠才开口道：“我去送一下他。”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顾凌云。

闻言，许妙笙点了点头，然后笃定道：“我也去。”

虽然她跟顾凌云之间相看两厌，即使顾凌云死了，她也不愿意多流露一分的悲戚，她今晚所有的悲伤情绪是因为心疼顾老爷子和顾瑾楠。

这时候要去看顾凌云，也是想陪着顾瑾楠。

在这时候，顾瑾楠应该是最难过的。

即使他表面上依然从容镇定，但许妙笙能感觉到他心里压抑的难过。

“好。”

顾瑾楠没有丝毫的迟疑，点了点头之后就拉着许妙笙的手去了停车场。

在去顾凌云所在的医院的路上，顾瑾楠转头问许妙笙：“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无情？”

闻言，许妙笙微微皱眉，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

“前两天李怡宁就给我打了电话，是希望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但是，我拒绝了。”

当时顾瑾楠没有想到顾凌云真的会死。

如今想起来，这或许会成为他永远的遗憾。

一想起这里，顾瑾楠就忍不住皱眉。

他并没有觉得之前对李怡宁和顾凌云的做法有任何的错，只是在顾凌云临死之前没有去见他最好一面多少会有些遗憾和自责。

“这不怪你。”

许妙笙能理解他的心情，当然也知道他这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握着他的手，柔声道：“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所以不怪你。”

“虽然他已经死了，我这么评价他不好，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个爸爸是完全失职的，所以，即使你不原谅他也没有关系，你没有必要把别人的错误承担在自己身上。”

再有，那个电话还是李怡宁打过来的。

许妙笙设身处地的想，即使是自己，在那时候接到了李怡宁的电话也肯定不会去的。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带着心疼，也带着能抚慰人心的温暖。

顾瑾楠那颗犹如沉到了谷底的心也蓦地温暖了起来。

他下意识伸出了手来，一把将许妙笙拥入了怀里，“阿笙，谢谢你。”

闻言，许妙笙轻叹了一声，如实道：“你之前不是都跟我说了吗？你我之间实在不必说谢谢，如果真的要说谢的话，我不知道已经欠了你多少回。”

在她面对舆论铺天盖地的黑的时候，在她面对一众不明真相的网友的指责的时候，在她被许家被刘和刚一家拖入泥潭的时候……

都是顾瑾楠站在她身边，轻声安慰她——没事的，你还有我。

这些一点一滴都被存入了许妙笙的心里。

原先因为她对顾瑾楠动情，怕自己会泥足深陷，所以总是给自己找了各种理由甚至还将顾瑾楠对她的好都给刻意忽略了。

直到顾瑾楠表明心意，她才知道自己之前误会得有多离谱。

而之前对他的感情和付出有多忽略，现在对那些点滴就有多感动。

“嗯，你我之间不必说谢谢。”

顾瑾楠轻叹了一声，越发将许妙笙抱紧了几分。

在他心里，这时候的许妙笙就是能照进他黑暗生活的唯一的光亮。

有她在，他就有了对抗全世界的勇气。

好在兜兜转转，她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排斥自己，而且还能为他心疼到这一步。

即使后面又再多的困扰和风浪，这些也已经足够顾瑾楠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了。

“顾总，到了。”

副驾驶坐着的沈旭出声提醒，这才分开了相拥的两人。

许妙笙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刚竟然在顾瑾楠的怀里走神了。

不过，这时候两人的拥抱只是慰藉，倒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在里面，所以分开之后，许妙笙也没有顾得上脸红了。

“走吧。”

顾瑾楠轻叹了一声，拉着许妙笙的手下了车。

顾凌云的尸体还在病房，李怡宁之前就在电话里说了，要等顾瑾楠见最后一面。

虽然顾瑾楠后面没说，但他没有开口，李怡宁不敢轻举妄动。

许妙笙知道顾凌云不喜欢自己，所以她只陪着顾瑾楠到了病房门口，没有到床边。

病房里一切肃穆且冰冷。

李怡宁趴在顾凌云的床边哭成了泪人。

她一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走过来的顾瑾楠，以及跟着顾瑾楠一起过来，这时候就站在门口的许妙笙的时候，她眼里的泪水又汹涌了几分。

这时候，倒是顾不得对顾瑾楠和许妙笙的恨意了。

“凌云，你就这么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你看看我，看看我呀！”

李怡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手攥着床单，一手抚着肚子，脸上的泪痕早就把她的妆容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