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顾凌云为了能娶李怡宁，不惜和家里人闹翻，甚至连他的话都不听了，他为了眼前这么一个女人有了豁出一切的勇气。

如今，顾凌云尸骨未寒，他到底不能过于苛责李怡宁多少。

只要不是像昨天那般太过，他或多或少会容忍几分。

“老爷子……”李怡宁心里窃喜不已。

她也没有想到这种方法就能让顾老爷子软了态度，早知道这样的话，她也不必像昨天那样哭闹还用孩子威胁，弄个没脸不说，还适得其反。

果然赵萌有些办法。

这样一想，李怡宁心里越发得意，但态度上却也越发真诚。

当真让人看不出分毫来。

“老爷子，我知道你讨厌我，也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顾家的儿媳妇儿，当初的事情是我的错，我这样的人也不配嫁入顾家。”

“但是，凌云毕竟是您的儿子，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把他的牌位供在顾家的宗祠……”

最后这句话李怡宁几乎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出来的，生怕顾老爷子不同意。

而且，也不等顾老爷子开口，她又道：“就算您生他的气，但到底是您的血脉，他早就知道错了，在他心里，您一直都是他最尊敬的人，这些年来，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作为枕边人，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为当初忤逆您的事情而懊悔。”

“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是我的丈夫，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私心当然也希望能把他的牌位留在家里，就好想他活着的时候那样，每天都陪着我，但是我知道，他其实更希望的是回到宗祠，以后可以和……”

等以后顾老爷子百年之后，父子俩可以在地下团聚。

这一番话李怡宁没有直说，但意思已经差不多了。

现在社会文明发展迅速，年轻人早就不时兴什么宗祠，供什么牌位了。

但是，对于类似于顾家这种许多代传承下来的世家来说，还是有宗祠和牌位的。

它的存在未必是因为相信鬼神一说，只是因为一种归属感。

尤其是对于顾老爷子这种半截黄土都已经到了脖子的人，就越发看重这种东西。

之前李怡宁都没有想到，还好赵萌提醒了她。

听到她一番泪如雨下的陈词，赵老爷子原本就已经有些动摇的心思，这时候也不免软了几分。

把顾凌云的牌位接回宗祠，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这还得看顾瑾楠的意思。

相比这个儿子，顾老爷子更喜欢更疼的还是眼前的孙子。

顾老爷子看向顾瑾楠。

他其实没有报什么希望的，毕竟就算顾瑾楠愿意出席顾凌云的追悼会，但他连凌云科技都没有打算沾染半分，再加上那些话，就已经证明了，他心里的父亲早就死了。

所以，顾瑾楠不会同意。

顾老爷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他对上李怡宁那哭哭啼啼的哀求模样，到底开不了口，所以转而把决定权交给了顾瑾楠。

这时候，许妙笙也觉得顾瑾楠不会同意。

因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顾瑾楠的妈妈陈秋月的牌位也在顾家宗祠。

已经有陈秋月在了，所以顾瑾楠怎么可能会答应把顾凌云放进去。

他为了顾凌云的死感伤是一回事，但原谅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个人做错了事情，不能因为他的死就该被原谅。

然而，让许妙笙和顾老爷子都感觉到意外的是，顾瑾楠竟然点头开口道：“爷爷觉得没问题就这样招办吧。”

顾老爷子：“……”

许妙笙：“……”

李怡宁：“……”

三个人都愣住了。

顾老爷子和许妙笙的惊讶自然不用提。

让李怡宁愣住的是因为她原本以为最先心软点头的是顾老爷子。

顾瑾楠才是那个不肯点头甚至开口嘲讽撵人的那一个，她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哄着老爷子让顾瑾楠点头了。

谁曾想，她台词都想好了，结果用不着？

顾瑾楠先点头了？

面对三人都颇为复杂且诧异的眼神，顾瑾楠嘴角微扬，勾勒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道：“怎么，有问题吗？”

没问题！

但是，就是因为没有问题才让人感觉到有问题。

当着李怡宁的面，顾老爷子和许妙笙不好多说什么，只一个眼神交流便点了点头。

“谢谢瑾楠……你能这么想，我真的是太开心了，你爸爸……哦不，凌云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怡宁激动不已，但当然还是忘不了对顾瑾楠道谢。

不过在提到“爸爸”这个字眼的时候，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顾瑾楠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神突然冷冽了几分，她反应也是极快，立即改了口。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老爷子，所以你大可不必谢我。”

顾瑾楠淡淡的开口，解释了刚刚三人的疑惑。

闻言，李怡宁微微一怔，面上有些尴尬，但到底目的达成了，所以她并不在意顾瑾楠态度。

顾瑾楠能这么为老爷子着想，这已经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也难怪赵萌说的，只要她不主动去找许妙笙和顾瑾楠的茬儿，先把老爷子稳住了，就能一步一步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她迈出了第一步。

李怡宁心里乐开了花，她正想着自己是该见好就收呢，还是在这里死皮赖脸一段时间，却在听到顾瑾楠下一句话的时候，彻底愣住了。

“这件事就让赵叔操办好了，我觉得夫人应该是没有时间了。”

夫人……

李怡宁最喜欢被称呼的头衔，然而这时候从顾瑾楠的口里吐露出来，却让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她的心跳加速，浑身上下的血液也似是因为这个称呼而沸腾了起来。

“瑾楠，我有时间的。”

李怡宁强装镇定，想要探究一下顾瑾楠为什么突然用这个称呼，而且看向她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嘲讽和玩味。

“可是，这并不是你说了算。”

顾瑾楠亲启嘴角，眼底里的冷冽直起一览无余。

“阿楠……”顾老爷子也不知道顾瑾楠在说什么。

但直觉告诉他，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爷爷，您别着急，我这里有点儿东西要给您看看。”

东西……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怎的，李怡宁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的眉头狂跳，这颗心也仿似下一瞬就能跳出胸口似得。

如果不是知道赵萌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卖她的话，李怡宁都要以为顾瑾楠手上拿着的是那一份证据。

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

“老爷子，瑾楠，妙笙，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李怡宁心虚不已，她打了招呼之后转身就要走。

然而，顾瑾楠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放她离开。

“别急啊，夫人难道不想听听我这手里有什么东西吗？可是关于你的。”

还有什么明明不知道对方手里有什么，但偏偏对方的每一句里都带着话，仿似是已经知道了一切还让人更扎心的吗？

现在的李怡宁直想跑。

就算她还不知道顾瑾楠是不是手上有什么证据，或者说只是诈她一下而已。

“关于我的？是什么？我也挺好奇的。”

李怡宁面上染上了一抹尴尬的笑意。

她倒是想走，但自顾瑾楠发话之后，赵叔就已经不动声色的守在了门口，看样子是不会放她走了。

既然这样，她就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她倒是也很好奇，顾瑾楠手上到底有什么？

她谋杀顾凌云的手段那么隐秘，当时房间里可以藏人的又只有那个衣柜，里面都已经有了一个赵萌了，当然不可能再藏第二个人。

所以，李怡宁十分笃定，这一定不是她最害怕的那一份证据。

只要不是这个，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之前关于她的黑料和各种视频都已经满天飞了，她已经脸皮厚到刀戳不破，顾老爷子也不是不知道。

顾瑾楠就算再如何怨恨顾凌云，也不会在这时候继续揭她的短，打顾凌云的脸。

李怡宁的脑子转得飞快。

迅速将这些事情的头绪都捋清楚之后，她反倒镇定了下来。

但是，这样的镇定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因为下一瞬，顾瑾楠已经打开了手机，放出了一段音频。

——

“就算到了现在这一步，夫人也可以按照我之前说的做，索性把凌云科技送出去，然后再在顾老爷子面前拿出诚意来，不要惺惺作态的样子，老爷子精明了一辈子，你是真的愧疚道歉，还是逢场作戏，他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第一步先缓和跟顾老爷子的关系。”

……

越往后听，李怡宁的面色越发苍白。

这段录音里，几乎已经包含了李怡宁跟赵萌的所有对话！

这一下子，就把今天李怡宁来这里的目的给揭露了。

不仅如此，顾瑾楠现在之所以还带着这样的表情，是不是说，他手上还有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那一段视频？

念及此，李怡宁感觉自己好像瞬间被人丢进了冰窟窿，手脚冰冷，连心跳都快要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