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楚靖夜下了马车，跟着押着宁斌的官兵一起进了地牢。

宁斌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果然，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这里还是那么鬼气森森，那些犯人的哀嚎声刺激着宁斌的神经，让他不敢轻易放松下来。

“你终于回到自己的起点了。”

楚靖夜冷冷地道，“当初你找的替死鬼，就是死在了你现在待的地方。”

宁斌突然打了个哆嗦，拼命地往墙角爬去。

“怎么？”

楚靖夜见宁斌这幅样子，颇有些玩味地看着他。

“宁少爷不应该很习惯吗？”

楚靖夜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把宁斌一刀杀死在这里。

但是他不能，他必须要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

这个宁侯府的少爷是如何偷天换日，让无辜的人替他丧命的。

宁斌听到楚靖夜刚才的话，心里的防线已经逐渐崩塌了。

他虽然顽劣不堪，而且喜欢残害人命。

但是他却非常怕死，这座牢房就是他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阴影。

即使是这五年来他安全的在京城生活，也会在深夜时不时梦见在牢里的那段日子。

那段日子他每日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死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降临。

这对于他这种贪生怕死的人来讲，无疑是巨大的折磨。

他为了驱散自己的噩梦，只能不断的麻痹自己。

喝酒喝到烂醉，或者是去外头寻找那些贫困的老百姓家的女儿拿来残害。

做这些事的时候，可以让他短暂地忘记自己在牢里那段日子。

宁斌无数次告诉自己，他当初在牢里度过的那几个月不过是一场梦。

可如今现实告诉他，他在京城那五年才是一场梦。

如今这梦醒了，宁斌再一次回到了这间牢房。

一切就和五年前一样，五年的时间放在现在来看，似乎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你应该看到过你自己的尸体吧？”

楚靖夜冷冷地看着宁斌，他脸上的畏惧让楚靖夜觉得很是讽刺。

真正该害怕的人，明明是李家那个无辜的义子。

他原本是天之骄子，却因为生病暂时丢了记忆。

如果有人好好施救，他肯定还可以恢复到从前那样。

想着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好友，楚靖夜心中愈发得恨宁斌和宁侯。

都是因为这两个人，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命在，把可怜的李家义子残害死在了地牢里。

当初“宁家少爷”在行刑前在大牢畏罪自杀，尸体有不少人都见过。

如今想来，面前这个宁家少爷本人肯定也是见过的。

“当年死在这里的那个人，跟你长得很像吧？”

楚靖夜盯着宁斌道。

宁斌听了他的话，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了当年那人的模样。

他一共见过那人两次，第一次是那人把他换出大牢时，他和那人擦肩而过。

当时他心里全都是狂喜，因为自己终于彻底脱罪了，可以继续活下去了。

所以并没有多注意那个头发蓬乱的乞丐。

他只是听见当时的父亲和赵大人说，这个人是真的很像他，肯定可以万无一失。

最后也的确是没有失误，那具尸体没有被人怀疑，他也成功得以苟活到了现在。

他第二次见那个人，就是看到他的尸体了。

当时他的舒坦被运了出去，他混在围观的老百姓当中，仔细看了看那个人的脸。

那人头发蓬乱，身上穿着死囚的衣服，血迹斑斑的，看上去很惨。

但是从袖子里露出的那半截手臂，似乎说明这人是个习武之人。

宁斌的注意力都在那人的脸上，竟然是越看就越觉得那人很像自己。

甚至他都觉得，其实自己已经死了，如今不过是灵魂出窍，在看着自己死去的肉体。

宁斌的心脏猛烈地收缩起来，他觉得一时间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宁少爷只管在这里待上几日。”

楚靖夜看着他痛苦的神色，心里丝毫不为之所动。

“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去见那个人了。”

说罢，楚靖夜也不再留在这里。

“鲁源。”

“臣在。”

“你就负责主管宁斌换死囚这个案子吧，把该查的都查出来，尽快查清，尽快出结果。”

“是。”

楚靖夜看了这个名叫鲁源的年轻人一眼，道。

“如今刑部主司一职空缺已久，这次的案子是个大案，你若是办的好，这位子边没人能和你争了。”

鲁源听闻此言，眼里闪过一抹喜悦的神色。

他运气这般好，来刑部没两年，就有了当主司的机会，不知道多少同僚要羡慕了。

“微臣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楚靖夜对他点点头，便离开了行不看地牢。

“来人！”

“在！”

“好好看着这个宁斌，今日就不要送饭了！”

“是！”

鲁源知道，摧毁一个人意志力的好办法就是让他饿肚子。

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意志力也会虚弱，到时候问话就会简单很多了。

宁斌自从楚靖夜走后，就一直是高度紧张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前总是有个黑影在晃动。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那人穿着囚服，手笔上的青筋看上去十分强壮有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宁斌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的意识也变得模模糊糊的，不只是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

那个黑影还在他眼前，只是不再晃动了。

此时那人正躺在宁斌面前不远处的杂草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宁斌眯着眼睛，似乎看到牢门被打开了。

“是谁……”

宁斌喃喃道。

“东西已经喂进去了吗？”

是宁侯爷的声音，进来的人竟然是宁侯爷？

宁斌瞪大了眼睛，模模糊糊间，他似乎真的看到了宁侯爷的脸。

“爹！”

宁斌心里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

他爹宁侯来了，宁侯的本事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

宁侯可以从死牢里救他一次，一定就可以救他第二次！

“爹！儿子在这呢！”

宁斌的声音里满是狂喜。

“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宁斌拼命地扯着自己身上的铁链，想要朝着宁侯跑过去。

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是不上力气，把他给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