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扑通一声跪下，捣蒜似地磕头，嘴里说老爷明鉴，我确实恨王秀才，也有过害他的心。可我并没有真的害死他呀。

韩知县问，你说你没有害他，那你的意思，王秀才是自杀的，自己上的吊喽？

赵虎说也不是，王秀才确实是被人杀死的，只是杀他的人并不是我。

韩知县问，你既然没有杀他，怎么就知道他是被人杀的？难道你有什么线索可以证明吗？

赵虎就提到，前天夜里他巡街到这里时，发现了一个黑影从弄内出来。他认为这个人就是杀死王秀才的凶手。

韩知县心想你又编造一个黑影出来，想把我的注意力从你身上引开吗？

这样的嫌犯，韩知县也见得多了，明明是他作的案，在受到审讯时，就会虚造出一个人来，好像他发现过有人作案的线索。

如果你把他的话当真，那就查去吧，查来查去，结果就是查无此人，因为那本来就是这个作案人被问急了随口炮制出来的，给他自己争取时间苟延残喘的。

但韩知县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问，你又怎么做了？

赵虎说，我随即跑到弄内，透过门缝看见，廖秀才被吊在空中，两腿正在乱蹬……

哇，这样听来，不仅赵虎不是杀王秀才的凶手，而且恰恰他是目睹了有人杀王秀才的目击证人。

怎么那么巧啊，你把这一幕赶上了。

韩知县不动声色继续问，你看到王秀才被吊着，那就是说，屋内油灯亮着？

赵虎回答是的，油灯亮着，所以才看得清。

韩知县捻着下巴的胡须突然话头一转问，那你既然看见王秀才上了吊，有没有马进去解救？

这话好像戳中了赵虎要害，他一下子就不吱声了。

韩知县说，你当时看到王秀才还在蹬腿，说明他才刚被吊起来，假如这时你破门面入，马上将他放下来，他可能还不至于死去，但王秀才明明死掉了，我第二天早晨来都看到他还吊在这里，说明当时你并没有进屋解救他，是不是？

赵虎嗫嚅着，不得不点头，承认没有进屋解救。

韩知县说，你是个差役，领的公家的薪酬，你的作用就是巡街，保护镇民的安全，可是你明明碰上一宗杀人案，你却无动于衷，面对被吊起来要死掉的王秀才却选择了回避，这到底是为什么？

赵虎迟疑着，忽然脖子一梗说，我豁出去了，讲实话吧，老爷，我恨王秀才，他死了，我也开心，所以我不想救。

话说得很干脆利落。

韩知县倒有些惊讶，本来以为这家伙会编一套说辞出来，比如他是胆小的，害怕进屋解救时，那个凶手并未走远会进来对他报复云云。

但没有，他居然直接承认，是因为恨王秀才，才不搞解救，也算是爽快了。

能这样承认，反而可能证明他心中无鬼，不想打掩饰了，一是一，二是二，有错还是有罪，不管了，说出来反而心里舒坦。

韩知县最赞赏这样的脾气。不过他还得耐心问下去。

他问让赵虎说说，那个黑影是什么人。

我……没看清。赵虎的语气有些支吾。

好吧，反差太大了，破绽来了吧。

你既然敢承认你恨王秀才，看着他被吊死也不会去救，怎么一提到那个黑影，反而就不爽快了，吞吞吐吐了？

明明有鬼。

韩知县知道不能给他迟疑的时间，猛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大胆赵虎，你见死不救，就是重罪。如果你不愿说出那个黑影是谁，那就是罪上加罪，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赵虎低下头，不敢看知县，却也不吭声。

快说他是谁！韩知县喝道。

可是接下来，无论韩知县如何催问，那怕动怒，赵虎也不发一言了。

韩知县冷笑，你要跟我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那好吧，本老爷可有的是手段对付你。

然后带他回镇公所。

到了镇公所对厉魁下令先把赵虎押往县衙关起来。

陈镇长一见这阵势，吓得不知所措，忙问老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拘押赵虎呀？

韩知县冷笑一声宣布，王秀才根本不是自杀的，是给赵虎害死的。

陈镇长等人大为震惊。镇公所的人都觉得，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吧。

是不是县太爷搞错了。

陈镇长小心地问，是不是赵虎说话太无理，让老爷生气了？如果是这样，还请老爷放过他，多多包涵，以后我们镇里严加管教他就是了。

韩知县说，赵虎这人说话确实缺少分寸，有时不该说的乱说，但有时呢，该说的又偏不说。

陈镇长以为果然是这方面，是赵虎说话不小心，捋了县太爷的虎须了。

但韩知县话头一转说，你们别以为我只是在恨他乱说话，其实是他自己承认了。

陈镇长惊问，赵虎已经承认了，是他杀了王秀才？

其实，赵虎并没有承认他杀了王秀才，而只承认他恨王秀才，见死没有救。但韩知县却没把这话讲出来，只说赵虎承认王秀才是他杀的，所以才要将赵虎押回县衙，等待详国审问。

陈镇长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啥好说的呢，赵虎这小子自己都在知县面前认了。

所以镇公所的人都不好再说啥了。

韩知县带着一干人回县衙去了。

陈镇长他们待知县带人走后，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赵虎可能真的杀了王秀才，也有人觉得不太会，赵虎是个空心萝卜，外表看上去挺像样，实则挺胆小，他不可能做出杀人的勾当来，因为他缺这个魄力。

陈镇长回到家，就把陈奇叫到面前，要他好好讲讲清楚，到底跟知县讲了些什么。

陈奇就说，一切等县太爷那边审清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既然儿子都不肯说，陈镇长也只能等着知县那里的信儿了。

再说县衙那边，厉魁把赵虎押回县衙，就关在地下牢中。

当天夜里，韩知县一个人来到牢中，再次对赵虎进行询问。

赵虎还是不肯说实话。

韩知县没有生气，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把陈镇长也押来了。

赵虎忙问，镇长呢？

韩知县说关着呢。

赵虎听了，马上跳起来，连声追问，老爷你为什么要抓他？

韩知县说出，因为你在弄口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

虽然韩知县看似轻描淡写的，却如重锤击在赵虎脑门上。

赵虎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韩知县也不去管他，让他哭去吧。

好一会赵虎才跪着恳求老爷，你把镇长放了吧，这事都算我头上好了。

陈镇长问为什么？赵虎说镇长对我有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