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流川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形式和付玉道别。

　　他知道付玉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如果自己的死能够让她幡然醒悟，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付玉不住的摇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不可以，你不能死！你忘了吗，你说过要陪我去环游世界的，你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付流川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带着些许的欣慰：“你想起来了。”

　　自从付玉完全被何幼馨掌控以来，两人的关系就越来越疏远，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

　　付流川还以为，她已经把这些事情全都忘记了。

　　原来她还记得。

　　付玉抹了抹眼泪，泣不成声道：“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你不能死，你要好起来，你要去实现你的诺言！”

　　付流川低低笑了一声，说道：“哥哥可能没办法陪着你了，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继续错下去？如果你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会死不瞑目的。”

　　他能够感受到生命一点点在流失，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还在试图唤醒付玉沉睡的理智和良知。

　　付玉吸了吸鼻子，神色凛然的说道：“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会听你的，可是如果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比现在更疯狂，你敢死一个试试！”

　　付流川最了解付玉了，听到这句话，他倏然松了一口气，畅快的笑了起来。

　　“你不会的，因为你是阿玉。”

　　付玉被他这句话说的浑身一震，很快就哭的更加大声起来。

　　付流川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替她擦去眼泪。

　　可是这只手还没有碰到付玉的脸颊，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她眼睁睁看着付流川就这样停止了呼吸，悲痛的大哭起来。

　　“付流川！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巨大的悲痛中缓过神来，茫然的看着付流川紧紧闭着的眼睛，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我都做了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顾艾艾和连司琛也已经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从身后的巷子里走了过来。

　　连司琛一眼就看到了黑衣人手中的枪械，下意识往顾艾艾身前一挡。

　　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低声道：“小心。”

　　顾艾艾远远看过去，和抬起头来的付玉对视了一眼。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怪异的交汇在一起。

　　付玉缓缓站起身来，表情麻木的看着顾艾艾。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开始的。”

　　都是因为顾艾艾，付流川才会不明不白的死去？

　　顾艾艾神情平静的看着她，说道：“付流川用血和泪想要拯救你，你却还没有想明白吗？导致这一切的不是我，而是何幼馨。”

　　从十九年前，不，甚至从更早的时候，从二十六年前何幼馨催眠了付瑾瑜开始，一切悲剧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无法回头的从来都不是顾艾艾，而是何幼馨。

　　付玉有一瞬间迷茫，似乎是在仔细消化这个事实。

　　顾艾艾抿了抿唇，将之前付流川拿给她的东西递给了付玉。

　　“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好好看看吧，我想，付流川也是希望你知道的，他不想看到你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

　　付玉的目光顿了一下，从顾艾艾手中接过了文件。

　　她没有让黑衣人动手，面对顾艾艾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痛恨，眼中只剩下了莫大的悲怆。

　　顾艾艾觉得她有些可怜，却并不觉得有多同情她。

　　说难听一点，这一切都是付玉自找的，付流川已经给了她很多次回头的机会，是她自己没有珍惜，一味的相信自己认定的。

　　直到付流川做出了这样的牺牲，才勉强让付玉清醒了过来。

　　顾艾艾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付流川，哀伤的叹息了一声。

　　付流川原本不必这样的，他是为了换付玉的命，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连司琛察觉出了她的忧伤，默默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这是付流川自己的选择。”

　　顾艾艾叹出口气，别过了脸，不忍心再看。

　　而付玉看完了文件，忽的发出了一声轻笑，而后仰天大笑了起来。

　　笑声中带着几分伤感，又带着几分讥讽，还有几分决绝的意味。

　　顾艾艾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她，而后问道：“你现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还打算继续坚持自己的决定吗？”

　　付玉以一种凉薄的眼神看着她：“你这是在嘲讽我？”

　　顾艾艾垂下了眼眸，没有说话。

　　她的确想要趁机嘲讽付玉，而且这原本就是付玉应得的。

　　只是看到付玉这样为付流川的死感到伤心，她却一时片刻说不出什么挤兑的话开了。

　　她想，付玉对付流川应该也是有超出亲情的占有欲的，只是到付流川死后，才后知后觉。

　　其实付流川原本应该有更好的办法，没必要这么决绝的。

　　想必他也是看到付玉变得越来越陌生之后，心底也累积了失望，并且不相信付玉心里会有他的位置，所以才这样的吧。

　　顾艾艾觉得付流川的死很让人惋惜。

　　可是有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一念之间的差距，而产生各种各样不同的结果。

　　就好比当年的付瑾瑜，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执意隐藏身份，在慕老爷子面前稍微坦诚那么一点，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他和慕海心原本应该会是一对神仙眷侣。

　　可是年轻的付瑾瑜应该是年少轻狂的，自认为不会为了迎合任何人而改变自己做出的决定。

　　又比如当年的慕老爷子，如果肯松口同意慕海心和付瑾瑜的事情，不让慕海心没名没分的跟着私奔出逃，那也会是不同的结果吧。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充满了阴差阳错，因为一个小小的选择不同，就可能导致一件事情产生截然不同的结果。

　　有时候甚至会产生更加极端的结果，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全都是因为一念之间而已。

　　顾艾艾颇为唏嘘的看着一脸颓然的付玉，感慨着命运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