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望着利威尔，脑海中闪过那些已经阵亡的战友，闪过毕业的当天晚上，艾伦和让的争执。

米娜、托马斯、让，还有那无数已经死了的，或许选择加入了调查兵团的人们。

他们不恐惧巨人吗？

但他们选择站出来，不论是因为怎样的理想。

他们比爱德华孱弱，比爱德华平凡，除了艾伦和他，再没有人能变成巨人了。

他们都能勇敢面对巨人，舍生忘死，而自己比他们强那么多！

爱德华急促地喘息着，逼着自己回头去看下面的巨人。

那些巨人已经聚集在一起，仰头望着他。

看到那些巨人丑恶又骇人的面孔，密集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爱德华却怎么都无法鼓起勇气回去。

他望着利威尔，只能用眼神传达自己的哀求。

利威尔一跃跳在了他的脸上，对着他一人高的眼睛认真道：

“你知道，那些克服了这种恐惧，重新回到战场上的人是怎样做的么？”

爱德华本能地摇了摇头，他甚至不想听利威尔说下去。

“他们重新回到战场，去面对那些巨人。”利威尔一字一顿道：

“克服恐惧的方法，惟有直面恐惧本身。

如果你今天不能在这里学会无所畏惧，那你就完了！爱德华·普朗克！”

爱德华愣住。

在他眼中，利威尔的身影倏然间和三年前，第一次军事演习的艾伦重合在了一起。

“如果今天有什么比获得第一名更重要，那就是在这里学会无所畏惧！”

回忆中，那天燃起的热血似乎再次出现，狠狠地冲击着爱德华的神经。

看着爱德华的神情有趋于稳定的迹象，利威尔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但他敏锐地捕捉到爱德华的变化之后，急忙趁热打铁道：

“爱德华，我不会阻止你回到墙里去。

但如果你不能克服这种恐惧，你就完了。

就算激发不出毒雾，你也失去了对人类的价值，失去了对调查兵团的价值。

因为你不敢再面对巨人了。

就算你能变成巨人，就算你的潜力无穷。

不敢面对巨人，你的价值便始终是零。

你会被监禁起来，被看管起来，下半辈子在地牢里生活。

如果你想逃跑，我们会直接杀了你，以免你成为麻烦。

但如果你今天回头，去面对自己的恐惧。

无论你的能力是否能被激发出来，你都再次证明了你的价值。

就算你没能学会掌握毒雾的力量，你仍然是调查兵团的士兵！仍旧能投入到和巨人的战斗中去！

爱德华！现在是决定你人生走向时刻！

要面对巨人去做一名战士！还是要回到墙里去做一辈子的阶下囚！

选择吧！爱德华！你要做出选择了！”

爱德华闭上眼睛，悬挂在半空的身体开始筛糠般抖动起来。

利威尔紧缩眉头盯着他，甚至在他颤抖的身躯上稳住了身体，始终没有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爱德华的抖动停止了。

随着身体停止颤抖，爱德华后颈上的晶质铠甲急速碎裂，本体从那里面爬了出来。

失去爱德华的控制，这副巨人身躯自然无法握住锁链。

它开始迅速蒸发，并像个布偶一样坠落下去。

在巨人身躯坠落的同时，爱德华一跃跳向了利威尔，抱住了他的身体。

“带我上去。”

他气喘嘘嘘道。

利威尔的脸色沉了下来，脸上是无法言喻的失望。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收缩钢线，瞬间带着爱德华返回了墙壁之上。

看着爱德华瘫在地上，累得不成人形，利威尔半晌无言。

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声，道：

“看来……你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少废话。”爱德华低着头，突然道：“去弄点吃的和水来。”

利威尔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干笑了两声，道：“你觉得，自己现在有资格……”

“快去！”爱德华抬起头，瞪着利威尔的眼中满是凶戾。

利威尔下意识地握紧了双刀，望着爱德华的眼神也变得警觉起来。

然而，他还没说话，就看到爱德华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扶着垛口望向下方的那些巨人。

“我刚才……力气用尽了……那样下去什么都做不了，纯属送死。”

爱德华淡淡道：

“等我歇一会，再下去杀个够。”

利威尔错愕地望着爱德华，呆了半晌才哑然失笑。

他收起了双刀，不耐烦道：

“等着，我去拿点驻扎兵团储备的食物。”

爱德华望着他，无奈地笑起来。

两人坐在地上吃着驻扎兵团的简餐，爱德华的状态已然和来到城墙之前大有不同。

“你之前完全可以和我商量的。”爱德华望着利威尔道：

“多做做心理建设，我还是能做得到的。”

“心里建设没什么用，你以为我们做的还少吗？”利威尔道：

“对于那些无法再面对巨人的人，无论怎样辅导，他们都无法突破这层心魔。

只有那些萌生出想要克服这种心理障碍的人回到前线去，才真的能够得到拯救。

到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个人是例外，是被迫必须突破这层障碍的。

因为你的价值不是普通的人类战士可以比拟的，我必须这么做。”

爱德华沉吟半晌，最终认可地点了点头。

把他和利威尔的处境互换的话，大概他也会这么做的吧。

“说起来，你打算明天再来找我，是吓唬我的吧？”爱德华道：“否则你就不会留在城墙上看着我，还发炮引起那些巨人的注意了。”

“没错。”利威尔道：“而且我也随时准备好去救你的本体了。

但我不那么说，便无法让你陷入绝境。

人这种动物，有时候必须在孤立无援绝望无助的境地下，才能够激发出自己的潜能。”

“这我知道。”爱德华道：“我那边……我们家有句老话，叫不逼自己一把，你就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看来你们家还是有聪明人的。”利威尔道：“说起来，那些巨人居然不会主动攻击你，这是为什么？”

爱德华摇摇头，道：“这也是我长期以来的疑问之一。

我第一次变成巨人时，还完全不会战斗。

但那时候我在一堆巨人的包围之下，那些巨人却都主动躲着我，我才逃得一条生路。

不过，一旦我对他们进行攻击，他们便也会反击。

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想要依仗巨人身躯无伤地去屠杀巨人，倒是不可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