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扫了他们一眼，厉声道：

“怎么？难道你们也觉得，相比这一个垃圾的性命，我们调查兵团多死些人也无所谓吗？！”

众人都是一惊，没人能反驳爱德华的话。

他们互相对视着，都无奈地低下头去。

爱德华余怒未消，瞪着韩吉道：

“我今天一定要让他开口，神来了也救不了他！”

韩吉看了爱德华半晌，突然轻叹了一声。

她轻轻握住爱德华的手，低声道：

“你过来一下。”

爱德华看韩吉的口气软了下来，也不好再发作，只能敷衍的跟着她走到了城墙的另一边。

“你冷静一点。”韩吉语重心长道：

“不能这样对待平民，真的。”

“为什么？”爱德华冷声道：“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因为调查兵团不能有这样的人和事情。”韩吉认真道：“你说的那些酷刑，虽然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但并不是我阻止你的理由。”

爱德华愣了一下，道：“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调查兵团的人不能失去人性。”韩吉道：

“尤其是对待那些平民，无论他们有多么垃圾。”

“这是为什么？！”爱德华感到无法理解。

“调查兵团为了研究巨人，可以舍弃很多东西。”韩吉道：“但如果开了对平民下杀手的先河，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效仿。

今天，你可以用酷刑对待尼克神父。

那么下一次，就会有人主张用酷刑逼迫那些反对调查兵团方针的人就范。

之后会进一步演化出的，便是独裁、强权支撑起来的恐怖统治。

调查兵团是在墙内人类生存的漫长过程中，由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民主意志所成就的。

而失去原则的处事，很快就会失去人心。

不错，那些贵族、那些资本家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给我们捣乱。

可就是因为我们调查兵团面对人类时是守序的，才能一直有人支持我们到现在。

不然你以为，我们一直以来都费尽心力和王庭做周旋是为了什么？

因为王庭中有太多安于现状的人，他们的对于探索外面世界的意志，本来就带着抵制甚至仇视的心理。

在这种情况下，调查兵团只能自我约束，这是为了不给敌人机会，也是为了不让我们毁灭自己。

虽然连我都觉得，用你所说的那些刑罚，一定逼问得出尼克神父这种估计连半点苦力活都没干过的软蛋。

可如果他真的没招呢？你还要对多少人这样做？

反过来讲，如果你今天成功了，那么日后其他人碰到类似的事，也跟着效仿呢？

通过恐怖手段达到目的，也许更加方便，但也会改变整个调查兵团的风格。

那就会造就一条通往自我毁灭的道路，你明白吗？”

爱德华张着大嘴望着韩吉，半晌无语。

韩吉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无异于恐怖主义者的独裁行为。

如果没有韩吉陈明利害，他大概不会意识到，所谓“人权”的存在，始终是有一定道理的。

它既是让人类保持人性底线的存在，也是强迫人类找到对现实问题更好的解决方法的一种动力。

韩吉不支持爱德华的这种做法，不仅仅是因为爱德华的做法太过激进。

更重要的，是要保证调查兵团不会变质，能在现在复杂的环境之中保持清醒。

爱德华努力消化着韩吉的话，一边努力抚平自己的愤怒，一边瞪着趴在地上的尼克神父，压抑着自己的不甘。

然而，最终他还是无法完全说服自己，便又对韩吉道：

“可是，这种情报是我们调查兵团要付出更多，甚至有可能是巨大代价才能获得的情报，这也是无法忽视的啊！

难道我们真的就要这么放弃这么重要的情报？！”

“当然不会。”韩吉盯着他，郑重道：“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好吗？”

爱德华看了她许久，突然感到这样的韩吉让一股奇怪的冲动从他心头漫过。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

“如果你真的找不到办法，那起码可以把用刑这一招当作是最后的手段吧？”

韩吉愣了一下，微笑起来，点头道：

“没问题。

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就把他交给你，任你处置。”

爱德华长叹一声，最终放松下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肉，不再继续坚持，颓然地坐在了城墙边缘，望着夕阳发呆。

韩吉望了尼克神父一眼，也叹口气，坐在了爱德华的旁边，和他一同望着夕阳。

半晌，韩吉才轻声道：

“你说，这城墙会不会真的是用无数那种巨型巨人建造成的？”

爱德华木然地摇摇头，道：“这个问题应该问尼克神父才对。”

“他什么都不会说吧。”韩吉苦笑道：“至少现在他什么都不会说。”

说完，她沉默着望了夕阳许久，突然悠悠道：

“啊……不知不觉，我好想又回想起那种感觉了呢……”

爱德华一惊，回过了神来。

“什么……感觉？”

他不解地望着韩吉道。

韩吉呆了几秒，喃喃道：

“就是……第一次到墙外时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可怕……”

爱德华望着夕阳照射下的韩吉侧脸，突然感到舌头有些发干。

这个平常彪兮兮的女人，在夕阳下的侧颜杀，居然让自己的心底泛起一股强烈的心动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这突然袭来的爱慕驱散了爱德华心中的阴霾，他突然感到大脑变得清晰起来。

他略一思索，对韩吉道：

“韩吉，要不要打个赌？”

韩吉一愣，一脸的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打什么赌？”

她皱眉道。

爱德华笑笑，回头望了仍旧趴在地上的尼克神父一眼，道：

“如果你能从尼克神父口获得那份重要的情报，那我就告诉你一个非常重大的秘密。”

韩吉感到一头雾水，道：

“什么秘密？”

“都说是秘密了，现在怎么能告诉你？”

韩吉歪歪头，道：“很重要吗？和什么有关？你确定我会感兴趣？”

爱德华郑重地点点头，道：

“和城墙里的巨人有关，你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韩吉的眼睛倏然睁大，道：

“爱德华，你知道些什么？”

爱德华再次瞟了尼克神父一眼，道：“老实说，我知道的事情，应该没有尼克神父知道的多。

但恐怕是另外一个有关墙壁里巨人问题的切入角度。

只是，我还是从心里不认可不用刑讯逼问尼克神父这种人的做法。

所以，你就当这是我对你这种行为的抗议好了。

如果你能向我证明，不用丧失人性的方法也能达到目的。

那我就说出这个秘密，作为质疑你的道歉，并且以后都不会再违抗你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