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家大业大,人员与背景都极为复杂。
顾老爷子那一辈是家族企业刚兴起的阶段,管理上心,人人自危,每个人都是奔着权势去的,遂听话又上进。
到了顾天朗这一代,基础早已经被老一代人打下了,所以开始懒惰散漫,做人做事都不够积极,仅有顾泽明一人撑着这么一个大家族是完全不够的。
如今顾天朗的母亲,也就是杨溱女士突然病危,她平日里做人做事也不够阳光,现在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包括她的亲生儿子在内。
顾泽明现在也算半个一家之主了,总是要回老宅主持家事。
可这样一来,便就冷落了岑慕雅这边,顾家的门,只要有顾老太太在一天,她就一天不能踏入,更别说让顾泽明带她回老宅了。
老太太年纪大,身体遭不住,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事,生怕老人有个好歹,岑慕雅也不敢和这人多来往。
送走老管家,顾泽明在玄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扬着笑走进卧室。
岑慕雅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没吹干就拿着一本书在阳台看书。
顾泽明神色略黯,走过去将她的书抽走,然后作势将她拉到室内,结果一低头,发现她鞋子都没穿。
“你怎么在屋里不爱穿鞋呢?天冷了,踩地板不冷?头发还没干就来这坐着,感冒了怎么办?你现在就是年轻,觉得自己能折腾,怎样都无所谓,等上了年纪你就知道遭罪了。”
嘴里嘟囔着,却还是弯腰将她抱起,岑慕雅凑近他的脖颈,深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好笑,低头,“闻出什么味儿了?”
“不是,我还以为你喝酒了,这么能唠叨。”
他顿住脚步,“不喜欢?”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笑起,“我喜欢啊,当然喜欢。”
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表达自己的心思,她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下,“喜欢的。”
“知道了。”顾泽明宠溺地笑了下。
把她放在沙发上,拉过毯子盖住她的脚,找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响在寂静的卧室里独树一帜,显得格外大声,顾泽明和岑慕雅两人都不说话,前者是话少,不喜一心二用,后者是因为在思考问题。
岑慕雅其实有些明了他的不在状态,其实是因为顾家的事,那会儿听到老管家那种语气,一定是个棘手的事情。
她有些忍不住地打探,“老公,你在巴黎几天了,怎么回来就没有立刻去解决公司的事呢?是因为没什么业务了吗?”
他知道她的心思,在开玩笑逗他呢。
于是他顺着下来,“是的,你老公我的公司快要撑不住了,可比不上你那前途无量的珠宝店,怎么,现在是嫌弃我了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岑慕雅突然拉住他的手,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真的吗?”她皱着眉头,“公司要是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跟我说,别看我平时没心没肺,关键时刻我是能够派上用场的。”
顾泽明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认真,摸了下她的发尾,已经快干了,便把吹风机放到一边,绕到沙发上坐着。
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坐下来。
岑慕雅很乖巧,自动自觉地抱住他的脖子,等他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管理不了一个大家族,觉得我是任人宰割的废物?”
岑慕雅怔了怔,心里一阵骤疼,他基本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但她管不了现在说的是什么,只在乎他的情绪。
她着急地反驳他这句话,“当然不是啊!你是英雄一般存在的的人物,顾家有你在才能像现在一样成为不一般的家族,顾氏集团也是你的坐镇,才成为行业第一,要是没有你,顾家指不定现在有多落败。”
说不定也跟岑家一样——这句话岑慕雅没说,总觉得在这个氛围下说得不妥,
不料,顾泽明只是轻轻笑了一下,而后神色渐渐黯下,“是吗?那为什么我还是无法让你进入顾家老宅的门。”
岑慕雅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话一出,她心里像被几万只蚂蚁啃食,痒过之后便是疼痛,痛得她有些难以呼吸。
原来,顾泽明一直很介意这件事,他的家人不喜欢她,她原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她也没想过争取。
直到现在岑慕雅才知道,其实他在乎,他一直都很在乎啊。
细想,谁会希望自己家里人讨厌自己的妻子呢?
是她大意了。
岑慕雅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凑上去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出口的声音有些哑:
“顾泽明,如果我说,我根本不在乎你家人对我什么态度,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出息,也配不上你?”她低头看了眼他的表情,继续说:“原本我以为我和你在一起,就只是真的和你在一起而已,其他的都只是附加,可有可无,但现在我忽然意识到,那是你的家人啊,你家人在没有接纳我的情况下对我言语侮辱,我不难受,可你一定会很难受。”
“以前是我疏忽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学会做一个妻子,我尽力争取你家人的喜欢,我觉得很快就能看到结果了,毕竟我有才有貌,有事业还很可爱,不会有人不喜欢的,你说对吗?”
之前她的态度就是,去他妈的顾家老宅,她喜欢的是顾泽明,其他有的没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一点眼神都不想给。
如今,看到顾泽明因为这件事如此难受,她也是真的难受,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让别人接纳自己。
顾泽明说不感动是假的,她这些肺腑之言,令他心里微颤,她真的太知道怎么抓住男人的心了,字句就将阴霾冲散,让他重燃热情。
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脖颈,轻捏,似安抚。
她就觉得顾家一定出事了,低头问他:“明天我陪你回老宅好不好?”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咬住她的唇,轻轻辗转,身上是冰冷的气息,但亲她的时候,温柔得要人命。
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