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他本就颀长的身影被拉得更长，光影落在他的头上，细细碎碎，而他的脸却隐在光影之下，一半是昏暗，一半是细碎的光，衬得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更加冷硬。

岑慕雅怔了怔，抬脚走过去，“我不是让你别等我了……”

顾泽明二话不说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往外走，她感觉到他好像有事，脸色有些阴鸷。

上车之后，她摸了摸他的侧脸，轻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顾泽明拉下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视线始终落在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顾天朗的母亲撑不住了，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估计这几天是她在人世的最后日子了。”

声音很低沉，不难听出其中的怅然与悲哀。

岑慕雅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充其量是别人家的事，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顾家的事，而是顾天朗那边的。

岑慕雅神色也渐渐沉了下去，又听到他说：“这期间，顾天朗一直不出现，我每天都在找人，但他似乎是察觉了我的方向，每次都能躲开我的寻找，奶奶最近为这件事已经心力交瘁，也住院了。”

“什么！”岑慕雅诧异地出声喊：“奶奶都住院了，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奶奶不让我告诉你，说你这个缺心眼的姑娘一定会跑去看她。”

岑慕雅被这几个消息砸懵了，怔了一瞬，随后叹了一口气，“顾天朗怎么狠得下心，那是他对的亲生母亲啊，居然这样也不能让他去看一眼，简直禽.兽不如。”

顾泽明就知道她一定会是这种态度，所以这些天都没有告诉她。

“明天我去看看奶奶，”岑慕雅没等他同意，又继续说：“我有办法让顾天朗出现。”

到家之后，岑慕雅趁顾泽明去书房的时间，给童思瑶打了电话，在此之前她是先打顾天朗的电话，意料之中，对方关机了。

童思瑶那边接得很慢，她打了第二个电话对方才接起来。

岑慕雅觉得她是故意的。

“哟，岑总给我打电话了，有何贵干啊？”

又是嬉笑没个正形的声音，岑慕雅听得直翻白眼。

“别装模作样了，你这种心肠狠毒的女人，说话最好别装腔作势，因为别人只会觉得你虚伪。”

和童思瑶说话，岑慕雅一向不喜欢遮掩，通常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因为她们俩太熟了，熟到产生恨意都觉得有些恍惚。

童思瑶也不装了，指尖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没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瞧瞧，她们之间的默契当真是一句多余的花都不用多说。

“你不知道？”岑慕雅微微蹙起眉头，“你会不知道？别装了，顾天朗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忍住不去找你？他的母亲现在出事了，可能没几天活日子了，你让他出来，就当是做一件好事。”

童思瑶吐出一口烟圈，无声地笑笑，“为什么要做好事？有什么奖励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不想当好人。”

“你！”

岑慕雅被她气得不轻，却听到外面有动静，估计是顾泽明从书房出来了，她匆匆丢下一句话便挂了电话。

“明天丁香咖啡馆，我会告诉你，当初你入狱的直接罪魁祸首，带上顾天朗。”

……

顾泽明刚好进来，两人相拥躺在床上，一起商量明天的行程。

因为岑慕雅想要医院看顾老太太的心思太过坚定，顾泽明也阻止不了，于是便陪她去了。

顾老太太其实没什么大事，人老了，小毛病一大堆，但好在是个开朗的老太太，身体痊愈得很快，这几日一直吵着出院，顾泽明不让，她便随心，在医院里和一帮老人玩得很开心。

岑慕雅到的时候，她正在跟几个老头下象棋。

她觉得很奇怪，别的老太太要么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聊天，要么一起打牌，只有她是跟着老头坐在一起的，下的还是象棋。

顾泽明解释道：“别看她身体硬朗，其实是年轻的时候皮惯了，上天入地，和一帮男孩子交好，别的男孩做什么事情，她就做什么事情，即使这个年纪，她也还是和老头一起玩。”

扑哧！

岑慕雅忍不住笑出声，这老太太还真是时髦得很。

这一笑，引起了众人老人的注意，其中还包括顾老太太。

对方一看到他们两人，立马戴上老花镜，脸瞬间沉了下去，“哎哟，顾泽明我都跟你说了让你别带她来，别带她来，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顾泽明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倚在树边，“我也很无奈，是她自己要来的。”

“奶奶，我给你买新的衣服来的，很好看的，五颜六色。”岑慕雅甜甜地轻唤一声。

这句话很受用，比她的老伴起死回生还受用，老太太把棋子一扔，不顾身后老头的抱怨，哒哒哒地朝岑慕雅走来。

“你说的是真的？”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岑慕雅，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警告道：“你要是骗我，以后就不要来看我了。”

岑慕雅和顾泽明对视一眼，又笑出声来。

“奶奶，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买的衣服放在你的病房里，要不现在跟我回去？”

老太太今天穿了一件时髦衬衫，五颜六色的，岑慕雅刚过来的时候一件就能认出来，她也想不通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这么潮流究竟是什么原因所导致，但她还是很尊重对方的审美。

回到病房，岑慕雅果然没骗人，雪白的病床上是彩虹般的衣物，每一件都是热烈的颜色，五彩斑斓，光是看着都令人头晕。

但老太太很喜欢，门一打开她就扑了上去，紧紧抱着这些衣物，嘴里还在念叨着：“还是你对我好，顾泽明都不给我买这些，以后我就每天穿一件，每天都不重复的。”

顾泽明啧啧两声，佯装嫌弃地说：“您这审美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再这么穿下去，医院里的爷爷奶奶都不想跟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