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食盒，红烧蹄髈不愧是“第一楼”的招牌，仅闻味道便令人垂涎欲滴。

　　青月低头盯着瞥两眼，又抬头瞧着清风并不打算言语的模样，扭头便向着竹茗院而去，总算想出逻辑通顺的解释，咕哝着道，“既是给娘娘的，便自个儿送去，放在人家屋内算什么？倒是馋我！”她踢踢踏踏的拎着裙摆，到庭院，刚想开口唤着云昭雪，却听着始终跟她形影不离的清风开口，“这是给你的。”

　　“啊？”清风实在想不通，她怎不开心，补充道，“你不是说，想吃？”

　　随口胡诌的唠叨，他竟然记得？青月的心底泛起层层涟漪，甜丝丝的，嘴角挂着扬起的弧度，如何都扯不下去。云昭雪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被他们两人给吵醒，看着冒出粉红泡泡的氛围，忍不住打趣的推波助澜，调侃的高声问，“怎么？这红烧蹄髈是分我些，还是要吃独食呀？”

　　“娘娘！”青月赌气的把食盒扔到石桌，清风也恭敬的点头，再度转身去丞相府外。

　　盯着那道想念许久的菜肴，她却没有半点胃口，脑海里萦绕着清风正经的说出那句话，像是两颗小石头在心底波澜未熄。云昭雪也不想夺人之美，想着青月是脑袋里只有美食和自己的笨丫头，若是不提点，怕要错过些金玉良缘，问道，“从前，我便问你谈婚论嫁，心中可是有心仪的少年郎，你推脱说是要伴我左右。”

　　“如今，清风倒算是把心意都表明了，你觉得如何？”云昭雪问。

　　青月摇头，否认着，“娘娘别逗趣我，他平时便心思细腻，暗影想喝酒，也都是他拎着回来的。我们都是伺候您的，并无其他的……”越是反驳、越是心虚的声音低了些。云昭雪摇头，女子情窦初开时，便会患得患失，总想着会否是一厢情愿，又不敢赴汤蹈火的深陷其中。

　　犹豫，总会磨灭掉些许热情。

　　“清风刚到丞相府的时候，不会笑，也不愿说些什么。他只把这儿当成是赚钱的营生，可如今，他能够记得你随口提起的喜好，前段时间，在宫中有宫婢对你说三道四，他则挺身而出的替你讨说法。怎不见他对旁人这般？你不能因怕，就否认他对你做出的种种……”云昭雪摆弄着豆蔻的指甲，“对清风来说，这已经是他十成十的努力，哪怕不喜欢，也坦然相对，别辜负一片真心。”

　　青月像是被教训的孩童，把红烧蹄髈戳得稀巴烂，却在某刻握着筷子，直接倒进五脏庙。

　　“娘娘，我知晓了。”看她想通的模样，云昭雪深深看了一眼半块肉都没有给自己留的食盒，起身，把斗篷裹得紧了紧，回到屋内。墨尘珏摆弄着茶盏，将庭院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眼眸中闪着些许笑意，“怎么？如今倒是做起红娘月老了，想要将红线牵起来？”

　　云昭雪将发簪摘下，脱掉鞋袜，躺在床榻，摸着平坦的小腹。

　　“闲来无事……”她瞥着墨尘珏的背影，幽怨的扑闪着双眸，“连道荤菜都没有，也不知嫁给皇帝陛下又什么趣，何苦京城的达官显贵都要巴巴的把自家千金送进去。”说罢，云昭雪拽着锦被，把巴掌大的小脸儿给遮住多半。暖炉烤着，热乎乎的环境让云昭雪很快便陷入酣睡中。

　　西山垂暮，她幽幽的睁开双眸，却感觉到些不对劲，扭头，看着“第一楼”的食盒摆得极高，而那张八仙桌的腿儿都快要被满桌琳琅满目的菜肴给压断了。墨尘珏一袭水墨青衫，品尝着冷酒，对上她的眸子，道，“你若是再慢些，怕又要让他们再做翻功夫。若是吃不饱，那第一楼的厨子都在丞相府候着，保准让你能够吃的心满意足……”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你……是因我说？”云昭雪的酥肩半落，用手当做纸扇的挥着香味儿，嗅嗅。

　　墨尘珏挑眉，有着几分霸道，“我想来，夫人的话甚是有道理。若连你都喂不饱，朕还做劳什子的皇帝？这奢靡和沉迷美色的昏君罪名，朕总要是坐实两个才好。”

　　“以后在你面前，倒是不敢随便说什么。”云昭雪坐下，毫不客气的夹着红烧蹄髈，瞥着庭院外热闹的说说笑笑声，问，“他们在做什么？怎不进来一同吃？”刚想招呼，墨尘珏就用纸扇合拢，拍着她的掌心，道，“你睡着的时候，厨子倒是做了两桌，不过凉了，就赏给她们去用……无人跟你抢，尽管吃……”

　　这是要撑死她啊？

　　云昭雪此刻顿然明白“祸从口出”是什么样的窘境。

　　庭院，曾树和暗影两人大快朵颐，嘴角都是些荤油的油渍，头也不抬的说，“头次有如此待遇，怕是托娘娘的福分。”他们两人对视，举起酒盏碰杯，尽在不言中。而清风和青月并肩坐着，正巧摆放在眼前的红烧蹄髈让他们显得有些尴尬局促。

　　青月想要动筷，却跟他夹到同一块蹄髈，彼此对视，脸红到耳根处。

　　“咳咳，我去问问娘娘可有什么需要的……”她匆忙踢开圆凳，清风疑惑的扭头，看青月向着偏房跑去的身影，直到曾树踢了他的小腿两下，挤眉弄眼的低声道，“愣着做什么？追啊！时不我待，要懂得趁虚而入，打得敌手措手不及。”

　　清风迟疑，却也听话的追过去。

　　“若是抱得美人归，记得请我吃喜酒！”曾树有三分醉意，大声道。青月也听到这两句话，折返到屋内、心口如同擂鼓般的跳动着，她抵着门，直到清风的脚步在门外传来又停住，不由得屏住呼吸。清风抬起手，想要叩门，看着那道隐隐约约的剪影，握紧云昭雪送的宝剑，有些紧张的舔着干涩的唇，莫名无措起来。

时间凝滞，树叶沙沙作响，青月以为他离开了，想回头看看，却恰巧听见清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