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随着先帝戎马,却仗着有几分野心和谋略就想篡位。以为先帝看不到?他不过是于心不忍,也想着能够给他摄政的王府,两相作和。可你们父子呢?不懂恩德,反倒是步步紧逼。多年来,朝堂上,你的种种行为若是没有朕在背后替你撑着,去处理烂摊子,真以为能够太平安稳?”墨尘珏看着宋君繁,不留任何颜面的说道。而宋君繁此刻也想起几次的化险为夷,当初便觉得蹊跷。
可那时,身边总是有些官宦对他夸赞,便忽略过去。
如今想来,都是墨尘珏的筹谋算计,他能够在皇城中安排些眼线暗哨,王府怎会没有?宋君繁冷笑着,事到如今,也甘愿接受现实道,“京城若是内乱,西域藩王必定会趁机攻打,你要如何跟朝堂的朝臣们交代?若是没有听命于我的兵部和几处手令,你……”宋君繁此刻还算是有些底气,但偏偏,他余光中瞥见阴影中沉默的站着,此刻却向前两步,在火把跳动的火苗下出现的人影。
“尚书?小王爷……你们!”
宋君繁忽然觉得手脚寒凉,仿若自己的存在就是笑话。
墨尘珏看着兵部尚书,看他要俯身行礼,忙用剑鞘虚虚的拦着,轻声说,“爱卿不必多礼。”
“你在朝堂能够驱使的兵权,实际都是我暗中叮嘱过的。这兵符在你的手中又如何?兵权始终是天子的。再说你始终担心的西域藩王……不如让小王爷来跟你解释些。”墨尘珏对阿米尔汗轻轻颔首,他穿着草原的褂子、弯刀挂在腰间,说,“父王已经将草原王位传给我,而我在离开京城时,也会跟陛下承诺,永远交好,不会发动战乱,更不会起兵,还请摄政王不必忧心。”
阿米尔汗抬头看着皎洁的圆月,眼前浮现出一道身影。
云昭雪当日承诺他,说能够助他得到王位,他只当是随口胡诌的玩笑。千里之外的草原,父王连谁是云昭雪都不曾知晓,如何会因她的三言两语或是一封书信便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可偏偏,阿米尔汗听云昭雪的嘱咐,书信传回草原,不日就收到了快马加鞭的回复,还连带着草原王位的弯刀。
那封信内,到底写着什么,连同阿米尔汗都无从得知。
“这不可能!”宋君繁看大势已去,向后退两步,握着剑鞘,拔出利刃。曾树也抢先的挡在墨尘珏的身前保护,侍卫们鱼贯而入的冲过去将宋君繁包围,夺掉他的剑,对着他的双膝猛地踢了两下,看他应声跪在地上却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模样,等候墨尘珏的吩咐。
墨尘珏看着他,“我知道,你并不是想要杀朕,而是怕受到朕的折辱,想要自刎。”
“成王败寇,我不会多说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宋君繁死死的咬着牙,道。若是换成墨尘珏原本的性子,势必要血溅当场,斩草除根,避免隐患,可想起云昭雪,他却忽然生出些其他的念头,低声道,“老摄政王好歹是帮扶着先帝开疆拓土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江山,他起了觊觎的心思,可也付出代价。你虽然有心篡位,却没有成功,朕会送你到靠近西域的地界,给你处别院,永世不得回京。”
这算是怜悯吗?留他的性命,让他日日夜夜的看着太平盛世,来悔过?
宋君繁冷笑,问,“你何苦这样?不如直接杀了我痛快。”墨尘珏看着微微亮起的天色,摇头道,“朕心中有在意的人,总想着要给自己和她积些福分。你若是想死,朕不拦着。”这话,倒像是有几分他的语气。宋君繁想起什么,有些情绪激动的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很快又被刀刃逼着,只能跪在地上抬头。
“是云昭雪,对不对?”
任何计划都没有差错,甚至是宋君繁曾经做过两次离奇的梦境,梦境中,是他坐上皇位,可丞相府的二姑娘却是香消玉殒。那格外真实的梦境,让他想要从墨尘珏的口中得到个答案。
“是,或不是,又重要吗?”墨尘珏含糊不清的话,也算是另番回答。
宋君繁的束发掉落,有些狼狈和癫狂之意,猩红着眼眸,仰天长啸的吼着,“是啊,重要吗?”是他利用错,又偏偏心软的放过云昭雪的性命,将能够戳穿自己的利刃直接送到墨尘珏的手中,又能够怪得了谁呢?他看着墨尘珏要离去的背影,忽而想到什么,大声问,“陛下……”
“……”这是宋君繁自落败以后,第一次唤他。墨尘珏停住脚步,并没有回头。
宋君繁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和期待,问,“可否让我见皇后娘娘一面?”她在万福寺,眼神顺着京城外延绵不绝的山巅看过去,墨尘珏思虑一会儿,答道,“等她自襄阳回来,若是想见你,朕不会阻拦。”说罢,他拂袖而去,反倒是宋君繁怔楞的跪在地上。
襄阳城?难道……破了他的计谋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云昭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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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寺,云昭意走走停停的歇了几气儿,终究爬到寺前,看到空念方丈,合手行礼。
“丞相府的云昭意,此番前来是想见娘娘一面,请方丈行个方便。”她恭恭敬敬的说道,哪里还有往日跳脱和不懂规矩的模样。以至于青月收拾着包袱,戴着斗笠和长帷帽从万福寺出来的时候,都有些认不出。空念方丈并未做答,回头看着她,道,“姑娘回到宫内,跟娘娘说,还请得空来一趟,有些愿,是要还的。”
青月福身,道,“是,奴婢一定转达。”
“是你?”云昭意听出动静,惊讶不已。而青月并没有说什么,只看着她,道,“三小姐,您该回了。这万福寺是没有您想见的人……”事情尘埃落定,其中缘由也不必解释太过清楚,当局者知晓,旁观者愿意如何说,都是任由他们去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