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欣赶到了城西温泉。

　　换上了淡黄色的浴袍，面对正冒着腾腾蒸气的水面，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解开浴袍腰带，季可欣缓缓浸入水池，靠着一块岩石坐了下来。

　　雾气模糊了她的眼睛，温若心的笑脸在脑海里浮现，眼泪不知不觉地滚落下来。

　　擦去脸上渗出的泪珠，季可欣这才发现池子里的人不知何时都走光了，只剩下自己孤伶伶地靠在岩石上。

　　就在她打算起身离开时，才发现在对面的一块岩石边还有一个人，因为雾气太重，看得不太真切，可还是能清楚地分辨出，那个女孩头上扎着粉色的蝴蝶结。

　　女孩抬起手臂，朝季可欣摆手，随后身体缓缓地往水里滑了下去。

　　季可欣尖叫一声，奋力地游过去，水的阻力减缓了她的动作，等她来到女孩的面前，女孩已经没入水中，她只抓到那粉色的蝴蝶结。

　　哗啦——

　　还来不及适应眼前的变化，一双只剩下枯骨的腿浮出水面，勾住了季可欣的头发，巨大的拉力将她拖入了热腾腾的水里。

　　四面八方而来的水灌进了鼻腔，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肺部撕裂般地疼痛起来，季可欣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关头，一股力量把她从水中提了起来。

　　季可欣清醒过来，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小姑娘，你还好吧？刚才真危险，你晕倒了，差点淹死……”

　　“我……”季可欣愣了，而后她发现自己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样东西，那东西卡在手边的岩缝里，是一枚粉色的蝴蝶结发卡。

　　季可欣差点儿溺水的事惊动了温泉管理处，她被带到一间办公室休息。

　　面貌俊朗的大男生没好气地训斥了她几句：“身体不好，就不要泡太久，不要命了吗？”

　　没有辩解，季可欣只顾摆弄着手上那粉色的蝴蝶结。

　　“不是我吓你，这里死过人，就是跳进那温泉里淹死的，那以后这里常常出事，如果你身体比较虚弱还是少来为妙。”大男生继续说。

　　跳进温泉淹死？

　　季可欣猛地抬起头。

　　“这里还未开发出来之前，一个患了不治之症的女孩跳温泉自杀了，从此就没有太平过，而有些被冤魂害死的女孩，双腿还变成了枯骨……”

　　又是枯骨，三个人讲的故事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变成枯骨的双腿，季可欣拍拍脑袋，刚才在温泉里昏阙时，发生的一切莫非并不仅仅是个梦魇……

　　“你的发卡很漂亮，弄湿好可惜。”季可欣临走前，大男生说了一句。

　　“这不是我的，刚在岩缝里发现的。”

　　季可欣背过身，冷冷一笑。

　　温泉遇险之后，季可欣再次细致地在网络上搜索着关于城西温泉的一切。

　　由此，她也知道了那天办公室那个俊朗大男生叫小北，从温泉开发成度假山庄以后，就一直在那里工作。

　　在搜索记录里，季可欣还找到了一则最新新闻。

　　上面说警方昨天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之下，从温泉旁的岩石堆里找到了一具埋藏的女尸，这女尸正是失踪已久的温若心，经法医检验，死亡原因是：头部被硬物击打，导致失血过多。

　　季可欣与旁边的章小蕙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条看上去很有可信度的新闻。

　　温若心的死，不是一早已经在网上报道了吗？这里怎么又发现了尸体？

　　季可欣头痛欲裂地关上页面，疯狂地寻找着自己第一次搜索温若心的名字时，得到的那条温若心意外死亡的信息。

　　那条信息里说温若心是淹死的，现在这条新闻却说昨天才发现她的尸体，死因还是头部被硬物击打导致失血过多，实在太不合逻辑了。

　　一页页地翻找，季可欣沮丧地发现那条信息不见了，连电脑里访问记录的链接也无法再打开。

　　“我都说那天看到鬼了！”章小蕙情绪很激动，据她所说，自从那天看到了露出骷髅脚的温若心，离开教室。她就天天梦到温若心在温泉里朝自己挥手的情景。

　　“每次我一走近，她就站起来，那双腿只剩下骨头了，太可怕了！”

　　这个时候，季可欣能想到的人就是那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北。

　　既然他一直在那儿工作，肯定了解很多别人不了解的内情，他还提醒过季可欣少去泡温泉为妙。

　　再次来到温泉，季可欣心里充满了恐惧。

　　小北的态度相当冷漠，无论怎么问，都不肯答上一句，最后直接开门送客。

　　季可欣心里一急拉住了小北的手臂，小北猛地甩开，挥手间将门边挂着的一个小册子掀落在地。那是客户登记册，翻开的一页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章小蕙。

　　看到这个名字，季可欣打了个冷颤。

　　在季可欣的苦苦哀求下，小北告诉了她多年前一段惨痛的回忆。

　　在城西温泉还未开发成现在的度假山庄之前，确实发生过一起死亡事件。死去的那个女孩是小北的女朋友乔薇，那时候他们还是在校学生，常常来到这个天然温泉游玩。小北是个很耀眼的男生，虽然已经有了女朋友，但在学校里还是被无数狂蜂浪蝶不断地追逐。乔薇对此不堪忍受，每次在小北爆出绯闻时，便以死相挟，久而久之，小北开始感到无比的厌烦，开始与乔薇冷战。

　　那天，小北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再见到乔薇了，她打来了电话，说自己病了，想见小北最后一面，约会地点定在了天然温泉。

　　小北虽然烦透了乔薇的这种伎俩，但怕她出事，还是去了天然温泉。

　　在高高的岩石上，乔薇对他一番质问后，竟然决然跳入了温泉里……后来小北才知道她患上了一种怪病，腿部肌肉慢慢地萎缩腐烂，甚至露出了腿骨……

　　追悔莫及，毕业后，小北在开发成度假山庄的温泉工作，就是为了能常常陪着她。

　　原来那所谓的温泉冤魂是小北的女友，她是跳进温泉自杀的。

　　季可欣叹了口气，很快又警觉起来，回头想想所有的事情，她就发现了漏洞。

　　据小北的说法，他女友是跳温泉自杀的，她的怪病倒是符合冤魂两腿是枯骨的形象。

　　可温若心说，那个冤魂是在温泉里昏厥溺死的，章小蕙又说那冤魂是被人杀害，还割去了双腿的肉……

　　到底谁在说谎？

　　季可欣无法分辨了。

　　目光再次落在客户登记册上，季可欣笑了，思路也慢慢地清晰起来。

　　根据记录显示，章小蕙半年前就是城西温泉的常客，每周必来一次，而就在温若心入会后不久，章小蕙就不再来泡温泉了。

　　“你对温若心做了什么？”找到了章小蕙，季可欣愤怒地问。

　　“没做什么，只是让她搜索了她想知道的事。”章小蕙似笑非笑地回答。

　　这下，季可欣好像更明白些什么了。

　　记忆中那个夜晚铺展开来：那晚，温若心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守在电脑前发呆，班级群里一堆夜猫子聒噪地聊着天。她叹了口气，发出了一个哭泣的表情，然后问：如果你想知道一个人不愿告诉你的秘密，该怎么办？

　　很快有人回答了她：在网上搜索那人的名字看看呗！

　　说这句话的人，就是章小蕙。

　　季可欣记得，那晚温若心在电脑上捣鼓了很久才去睡觉。

　　这句话，季可欣也记住了，于是在温若心变得古里古怪的那段日子，她也用了这个方法。她搜索到的是温若心的死亡事件。那温若心到底搜索了什么呢？

　　“她搜索到了城西温泉那个帅哥的故事。”章小蕙笑了笑，挑挑眉，“小北确实讨人喜欢，我也喜欢他啊，可惜他不接受我。温若心运气好，小北待她倒是另眼相看……”

　　“所以你妒忌她？”季可欣感觉自己快要爆发了，恨不得掐死章小蕙。

　　“我只是希望她知道城西温泉里温泉冤魂的故事，能知难而退。”

　　怒火顷刻间漫上心头，季可欣拽住章小蕙的胳膊，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好卑鄙！”

　　“不要急着骂人，你为何不搜索你想知道的事情看看呢？”

　　季可欣顿时僵住，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几个字。

　　瞬间跳出来的大量搜索结果，让她目瞪口呆。

　　冷冷的风拂过耳畔，章小蕙的话久久回荡在耳边：“请搜索我的名字……”

　　乌云蔽月，已是夜深人静。

　　小北在温泉旁的岩石缝间，找到了一块平坦的空隙，蹲下来点燃了手里的纸钱。

　　那纸钱分作了两堆，在熊熊火光中很快被吞没。

　　一阵风拂过，其中一堆纸钱打着转飞舞起来。

　　“哗啦”——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温泉里，响起了一阵水声。

　　小北惶然看去，模糊中望见一个女孩的身影直直地挺立在水中，她盘着的黑发上别着一个粉色蝴蝶结。

　　“若心！”小北的声音有些发颤，“对不起，若心，我没想到她还是对你下手了。”水里的女孩没有说话。

　　“开始我以为你是气我拒绝你，所以再也不来了，直到你朋友在岩石缝里找到你戴的蝴蝶结发卡，我才发现事情不妙，后来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你的尸体。”

　　小北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当初我确实负了她，眼睁睁地看她跳下温泉，哪知道她怨气那么大，但凡接近我的女孩她都不放过，你不是第一个了……”

　　“哼哼……”水里的女孩冷笑了两声。

　　“那个叫章小蕙的女孩，我虽然不喜欢她，也不希望她死的，乔薇太狠了，还要章小蕙变得跟她一样，两条腿都露出骨头，我拒绝你就是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小北颤抖着，又往其中一堆纸钱中丢了数张：“乔薇，你不要再害人了，罢手吧。”

　　“小北，你不用难过，都怪我不能理解你们的心意。”水里的女孩终于说话了，声音冷冷的又充满悲伤。

　　“你拒绝我是为我好，章小蕙让我在网上搜索你的事，也是为了警告我，是我执意要走这条路的。”

　　“你好傻。”

　　“傻也是因为我爱你啊。”

　　女孩说着说着哭泣了起来。

　　又一阵风拂过，风声中还夹杂着“咚咚”的奇怪声音。

　　“还真感人啊，死了都不肯放过我的小北。”

　　另一个说话声在小北身后响起，他回头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孔。

　　小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来的是乔薇。

　　“你没死？”

　　乔薇吃力地撑着双拐，喘着气说：“还不明白吗？没有什么温泉冤魂，人都是我杀的，我恨她们有一双漂亮的能走路的腿，更恨她们勾搭你的模样！所以，我就一个个干掉了，可惜这上次这个我还来不及把她的腿变得与我一样丑陋，就差点儿被人发现了。”

　　“姓章的贱女人是被药倒的，淹死在池子里，而后我割掉了她腿上的肉。至于姓温的，她好像觉察到什么了，我都来不及设计，直接用石头砸死了她。”

　　小北僵住了，想不到这一直让他愧疚的乔薇居然没死，还谋害了两条无辜的生命，他的心里宛如盘踞了一条冰冷的毒蛇，全身筛糠般抖动起来。

　　“原来如此。”水里的女孩缓缓转身，露出了脸孔，是乔装成温若心的季可欣。

　　原来谁也没有说谎：小北说的是他的痛苦经历；温若心说的是章小蕙的故事；章小蕙说的正是自己的悲惨遭遇……

　　乔薇大笑起来，费力地支撑着双拐一步步走进了温泉池。

　　“我就说没什么冤魂的，既然你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季可欣不避不躲，满含笑意，她看到乔薇的身后慢慢浮起一抹黑影，渐渐清晰：淡黄的浴袍，起身站立时，可以看到她浸在水里的部分全是骸骨。

　　乔薇倒在了热腾腾的温泉里，浓密的雾气模糊了小北的双眼。

　　温若心和季可欣一直都很要好，要好得什么都可以分享。但现在季可欣明白，有一些东西是温若心不愿和自己分享的，比如灾难。

　　以温若心的聪明，在搜索到小北的过去和温泉发生的惨案后，自然明白搜索结果里那化名的章某就是章小蕙。所以，她独自以身犯险，不再邀季可欣一起来泡温泉。

　　根据章小蕙的提示，季可欣也搜索到了温若心当日搜索到的一切。

　　末了，她在班级群里问过了所有人，每一个人的回答都是：我们班没有章小蕙这个人。

　在晚上。

　　　她再次怪怪的，回去时候，再次搜索，发现章小蕙关于新闻，她早就自杀于温泉里了……

　　“这么说……”她坐在电脑前，突然后面站着一双骷髅脚的少女默默在说，“季可欣……”

　　季可欣渐渐脸上满都是发抖恐惧的。

　　不等后面动手上前……

　　电脑突然冒出QQ窗口，出现一个网名：草帽船长，打了一行：后面的鬼，我来，你当我伙伴吧。

　　电脑屏幕穿越出的锋利镰刀砍向季可欣脖子，整个头飞了，还是贱出血外。

　　不等章小蕙鬼魂反应，被电脑屏幕黑洞吸进去。

　　电脑自动关闭……

　　……

　　“说起来，老荆是谁。”易目好奇道。

　　四人正在走大路上。

　　“不管老荆是谁，为什么不坐车啊。走了很多天。”姚悦月抱怨。

　　“就是就是。”杨莹也抱怨。

　　“那就别跟着，回家吧去。”幽一脸无所谓了。

　　三人同时出中指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