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从外面回来，轻声关上房门，说：“少爷，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嗯。”江煜晟低声回答，嘴里叼着一支烟，手里拨弄着打火机，却迟迟没有把烟点上。

林清以为他打火机没火了，拿出自己的打火机，说：“少爷，我帮你点烟。”

江煜晟看他一眼，低下头，林清点燃打火机，火苗跳耀着点燃烟头。

他们的都很沉默，想起第一次遇到慕悠悠的情景。

如果她的身世真像资料里说的那样复杂，江煜晟就不可能放她走，更不能让那些人带她离开。

突然，诊疗室里传来尖锐的叫喊声，江煜晟心头一紧立即开门闯进去，因为走的太急，火苗在他脸上燎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子。林清捧着打火机愣了一下，赶紧跟进去。

“治疗还没结束，你们怎么就进来了？”李教授把他们挡在门口。

江煜晟一眼看到躺在躺椅上的慕悠悠，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明明很恐惧，脸上却带着张狂诡异的笑容，嘴里发出尖锐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林清惊讶的顿在原地，说：“这......李教授，悠悠怎么好像中邪了一样。”

江煜晟更是脸色阴沉，“这是怎么回事？”

李教授指了下躺椅对面的沙发，说：“她现在的反应，是潜意识与本来意识交融斗争的结果，等记忆完全恢复以后就正常了。”

江煜晟坐到沙发上，看着痛苦挣扎的她终于明白，其实她心里很不愿意接受过去的自己，更不愿意失去现在平静安稳的生活。

“爸爸，爸爸......我不是好孩子......不是的，不是我杀的......放开我，放开我......”

前一刻慕悠悠还是一副张狂阴鸷的杀手表情，下一刻又突然变成孩子的模样，好像在卑微可怜的请求谁的原谅。

江煜晟皱起眉头，说：“教授，能不能问出她在害怕什么？”

李教授点下头，用慈父一般的语气问她说：“悠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慕悠悠显然听到了他的声音，脸上露出复杂抵触的情绪。

“悠悠，不要怕，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或者说说你现在在哪里？”

她摇头，两手捂住耳朵，好像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李教授几次尝试跟她沟通，可都没有什么进展，直到她自己突然睁开眼睛，眼神锋利无神，好像看向江煜晟，可视线却从他脸上穿过去。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惧至极的东西，嘴唇轻颤，眼泪无声的往下淌。

不管李教授在一旁怎么劝，她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江煜晟坐不住了，起身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悠悠别怕，叔叔在这里。”

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慕悠悠的眼神虽然还沉浸在痛苦和恐惧当中，身体却慢慢的放松下来。

江煜晟稍稍松口气，还想安慰她几句，余光却看到李教授神色不悦。

“江先生，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

江煜晟沉默不语。

“你给了慕悠悠一分力量，就等于要给她增加两次这样的治疗，增加双倍的痛苦。她内心对你依赖越多，恢复记忆的时候所要承受的痛苦就越大。”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为了病人着想，你们还是先出去吧。”

在医生面前，江煜晟一点反驳之力都没有，平时在公司里统领万军的气势也荡然无存，他深深的看着慕悠悠，心里满是愧疚。

走到门口时，她哼起一首歌，曲调很好听，带着人世间的孤独和凄凉。

“......我曾走过许多地方，把土拨鼠带在身旁，为了生活我到处流浪，带土拨鼠在身旁......”

他站在门口，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情绪凝结成网，温柔又用力的将他的心包裹住。

从进来到现在，心里曾有无数次冲动想中断这场治疗，让她永远只做他的慕悠悠。

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这么做。

每个人都有找回自己痛苦的权利，他无权剥夺。

......

“哗啦”一声巨响，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像蝙蝠侠一样从窗外撞进来，无数玻璃碎片反射着阳光，散落在地上。

江煜晟回头，恰好看到那人闯进来抱起慕悠悠，一个纵身从十三楼跳了下去。

“悠悠——”江煜晟冲到窗前，看到那人顺着绳子快速落到楼下的后花园里。

他重重地喘口气，后怕的冒冷汗。

“少爷！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林清把手机上显示的坐标递给他看。

为了以防万一，江煜晟在慕悠悠的高跟鞋下面贴了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

此时，黑色的仪表盘上，代表着她的那个小红点，正以飞快的速度离开信号发射范围。

周围数十个绿色的亮点，慢慢成线状散开，合围上去。

“我们走。”江煜晟淡淡的说一声。

林清赶紧跟上去，片刻不敢放松。

此时的江煜晟就像被抢了媳妇的头狼，仇恨和阴诡集于一身，谁敢在这个时候惹他，就等着尝尝被剥皮抽筋的滋味吧。

......

慕悠悠全身无力地躺在风衣男人的怀里，眉头紧皱，全身颤抖，她眼看着梦里的世界在不断崩塌，像碎落的积木。

灰色的水泥墙，高耸的电梯，楼下城市的景色都在向视野尽头的黑洞飞去。

“救命！救命！叔叔救救我！”她拼命地喊，沿着楼梯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奔跑，整个楼体在不停的往下陷，黑洞里面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凭着对未知的本能恐惧，她只有不停的跑才行。

“我不要记起来了，叔叔，我不想记起以前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救救我......”

风衣男人沿着绳子快速落在花园里，一刻不停的向小区外狂奔，他隐隐察觉四周有人跟上来，勾下嘴角。

慕悠悠趴在他背上，身子随着他的脚步颠簸，嘴里一直在呢喃，不知道在说什么。

“银刃，江煜晟身边不是你能待的地方，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可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风衣男人一边跑一边低声说话，慕悠悠身体绵软的趴在他身上，一直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