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如今的样子，娘真觉得，当初你跟着施施离开，是个正确的决定。”从进来后，张氏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杨织云，她时刻都在惊异，她能有这么大的转变。

除了惊讶之外，还有着羡慕。

杨织云坐在一旁，笑而不语。

随即，张氏问道：“你这几年在酒楼做事，应该挣了不少钱吧？”

果然，真正意图显露出来了，杨织云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没什么钱，我都在这里帮忙，除了日常的个人开销之外，就没别的余钱可拿了。”她只要表明自己没钱，爹娘也就没办法了。

张氏立刻不悦，蹙眉道：“怎么这样？连工钱都不发，孟施施这不是拿你当免费劳力使吗？”

“你也是傻，她不给钱还在这儿做？”

杨织云反驳道：“别说施施姐还给我管吃管住呢，就算不是，我也愿意待在这里，总比在乡下强。”

“你……”张氏气愤不已，差点锤了桌子，“你现在见了世面，翅膀硬了，说话也硬气了，在娘面前说话也敢这么横了。”

杨织云有些紧张，总感觉母亲下一刻又会一巴掌招呼过来，下意识便起了身，离她远一些。

“女儿不敢，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就如您方才所言，我当年离开那个家，是正确的选择，至今我都还在庆幸，如果那时候，不是施施姐救了我，带我来到镇上，我恐怕已经死了。”

张氏有些诧异，这孩子不仅容貌上变了，就连性格也与以前截然不同。

忽然间她在想，假如自己也有她这样的勇气，在当年孟施施劝她离开时就离开自己那个混蛋丈夫，会否现在的日子过得更好？

“你在恨我跟你爹，是不是？”

到了今天，杨织云也不想说假话，颔首道：“是，我恨你们，你们把我生出来，却没将我当作女儿看待，甚至没把我当人看，每日对我不是打就是骂，世上哪有像你们这样的父母呢？”

张氏再次被惊到，这孩子现而今非但不怕她，还胆敢数落爹娘？连她都不敢说杨辛半个不字呢。

“织云，这种话，你只在心里说说就得了，往后别再出口，否则让你爹听见了，他会打死你的。”

杨织云想到以前被打的场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虽然不想承认，却很明白，母亲的话是对的，自己那个爹脾气暴躁，下手狠辣，一个不慎，是可能会把她打死。

有些事不得不认栽，谁让自己打不过他呢？

“我知道了，您若没别的事，就回花厅去吧，我要去厨房帮忙了。”

“帮忙？”张氏拉住她，“咱们母女好不容易相聚，还没好好叙话呢，怎么就走？孟施施也不能连一天休息时间也不给吧？”

你跟我能有什么话好叙？

杨织云看穿母亲的意图，更加不愿与她多待。

“今天伙计们放假，只有我跟施施姐两个人在，当然得去帮忙了。”

“那好吧，”张氏松开手，犹豫片刻，终是开口，“你能不能借一百两银子给我？”

“一百两？”杨织云相当震惊，又急又气，“您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是我爹叫您来的吧？”

“他又去赌了，是不是？”

张氏连忙捂住她的嘴，朝门外瞅了瞅，压低声音道：“别这么大声，怕你孟施施听见就麻烦了。”

杨织云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他要是当真那么怕，就不会再去赌了，先前听施施姐说赌瘾难戒，染上了，便极有可能一辈子也摆脱不掉，她本来不信，可这么多年过去，看到父亲的所作所为，她不得不渐渐信了。

“我没有闲钱，之前就跟您说过了。”

“你可以去找孟施施借啊，”张氏急切地说道，目光隐藏焦虑，“不过，你千万别说是为我或者你爹借，只说是你自己要用，她定会肯借的。”

“不，我不去。”杨织云拒绝得坚定十足，“我不会帮他还赌债，他既然要赌，那就自己想办法，别再来烦我。”

说罢，便转身快步走出房门。

张氏赶忙追上来，紧抓住杨织云的手，眼中竟有了一丝绝望，用恳求的语气道：“你如果不帮忙借钱，我回去，会被他打死的，织云，你就当是帮我一回好不好？你难道忍心看着娘被打死吗？”

杨织云看着她，不知怎的，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为什么别人的娘亲那样坚强，拼死也会维护自己的孩子，如大伯母，如三婶婶，自己的娘就是这的样子？

从她懂事以来，娘哪天不是对她又打又骂，可曾有一日给过她温情？

现在为了躲避丈夫的打骂，还舔着脸来求她，她难道不会羞愧吗？

“钱我是不会借的，如果娘不想被他打，大可以像我一样远离他就是。”

“你……”张氏没想到她这般无情，倏地转变脸色，气急败坏道：“没良心的死丫头，是谁生你养你的，都忘了不成！”

话音刚落，一耳光打在杨织云脸上。

杨织云猝不及防，压根没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脸颊很快就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她缓了一口气，挺直脊背，望着张氏道：“爹娘的养育之恩，女儿自会报答，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赌徒就是个无底洞，永远也用钱填不完，您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张氏何尝不知？

但杨辛令她来借钱，除了听从，她还能做什么？如若不然，只有被打的份，她真的再也经不起了。

“就这一次，娘求你了，帮帮我。”

杨织云看她可怜，有些心软，忽然又犹豫，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吧？自己那个赌鬼父亲可是发起疯来，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我……”

“织云妹妹！”孟施施突然出现，“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呢。”

张氏立马收起眼中的泪，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笑道：“是我拉着织云说话，耽搁了。”

孟施施看了她一眼，对杨织云道：“你先去厨房吧。”

“好。”杨织云迟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