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雪的山路不好走,又经过这一番折腾,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院子里帮忙的村民们已经都回了自己家,只留下附近的几个邻居还在帮忙张罗些零碎的活计。
“回来咯!马北回家来咯!”
还没进门,老婆婆就一声大喊。
从半人高的院墙看去,灵棚已经搭了个大概了,几个邻居急忙把两条板凳摆在灵棚里定好的位置,用来放棺材。
忙完之后,我又从屋里拿出父亲的烟,分发给帮忙抬棺的汉子们,可他们却死活都不要,说什么老婆婆说了,不能拿我家的任何东西,不然要出事的。
我也不好勉强,只好任由他们出了门。
一直到安排好黄老板和他老婆阿凤的住处后,邻居们才都回了家。
按理说,晚上母亲也要守灵的,但哭了一整天,到现在还没睡醒,所以我就独自一人坐在灵堂里。
老婆婆临走的时候吩咐,棺材前摆放的油灯,叫长命灯,不能灭,要时刻注意,不敢打瞌睡。
山里的冬天特别冷,尤其是到了晚上。
我裹着提前准备好的军大衣,可还是觉得有些冷,就想着喝点热水来暖暖身子。
一回头,我却看到了母亲。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就站在我的身后,也没有出声,就那么直愣愣地在我身后盯着棺材看。
“妈,你咋醒咧?快,坐,你也不嫌冷噢,穿着么少。”
母亲就穿着一件薄衫,身子冰凉,我赶紧把她扶到灵堂里坐下,把军大衣给她披上。
“尕娃,你去睡会吧,妈来守着。”母亲紧了紧衣领子,头也没回,一直盯着父亲的遗像。
我也确实困了,说好了两个小时以后来换班,就回了屋里。
朦胧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我吵醒。
也不知睡了多久了,索性就揉了揉眼睛,准备起来去灵堂。
我有个毛病,每次起床,都必须先去趟茅房。
北方的人家,茅房一般都是在院子里的西南角上。
我睡觉的地方,是正窑,出门正好能看到一半灵堂的摆设,母亲坐着的那一边,是看不到的。
黄老板和他老婆阿凤,则是住在西边的窑里。
所以,我上茅房的时候,必须从灵堂和黄老板他们住的那间窑中间穿过去。
去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可我刚蹲下来没一会,就听见母亲的哭声,虽然压得很小声,但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声音,凄凄惨惨的,就像唱大戏时候那种“咿……呀……”的哭腔,听得我汗毛直立。
夜里的冷风一吹,瞬间清醒了过来。
凄惨的哭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老鼠在啃食什么东西。
这么一闹,我也没有心思在茅房蹲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