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娟走进县联社经理部家属院时，贾正民正在和贾鸿渐吃饭。

“来的正是时候，”贾正民笑容满面，“这锅饺子刚下锅，等三开就好，赶紧洗手准备吃饭。”

“你们吃，我吃过咧。”贾娟平静地说。

“我姐不爱吃饺子，爱吃米饭。”贾鸿渐一口吞下一个饺子，一面大嚼，一面说，“这枸杞芽饺子真好吃！”

“来，尝两个呀！”贾正民用小碟子成了三五个饺子，摆在餐桌上，“挺鲜的。”

“说了吃过了，”贾娟翻了个白眼，“一点儿也吃不下。”

“得是的？你妈给你吃的啥好吃的？”贾正民一面用饺子蘸着酱料，一面漫不经心地道，“我还不知道你妈的两把刷子么，还没有我做的好！”

“我在街上吃的！”贾娟道，“爸呀，你有时间也回去劝劝我妈呀，成天地在屋里烧香拜佛就算咧么，现在都自己开了香堂，开始装神弄鬼的，在家里面聚拢了一帮子人在‘施法’给人看病呢么！要是出咧人命，挏了烂子咋办呀？”

“知道，知道，”贾正民有些无奈地道，“你妈人家早就说自己有‘神角儿’气么，爱好那些，迷信那些子么，有啥办法呢？”

“爸呀，你就不怕丢人吗？”贾娟有些义愤父亲的不上心，“再说咧，我和鸿渐都长大咧，我们怎么在人前走动吗？”

“你以为，我没劝说过？你爸我是党员，是干部，连这一点儿敏感性都没有咧？”贾正民用纸擦了擦嘴角的汁水，扔在垃圾桶里，笑道，“实在不行，给你们换个妈得了！你妈把你爸我也糟践地恓恓地咧！”

“我都看见我妈开始抽烟咧，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贾娟烟圈红咧，“爸，咱不开玩笑，感觉咱们家咋就没有一丝地温情么！”

“你妈年轻时，比你可漂亮多咧。那会儿，追的人可多咧，为啥你爸能成事呢？那主要还是你爸有文化，能说能写的，人样儿也不错，人家都说‘郎才女貌’嘛。”贾正民笑得满脸红光。“说起来，还是你妈主动追的你爸我呢，哈哈哈。”

“真的假的？”贾鸿渐突然笑道，“我妈老是爱说，我和爸一样，是个洋枪蜡头，这是在夸你吗？老爸？”

“你再嫑听你妈一天胡咧咧，”贾正民道，“你妈一天就光知道检讨别人，从来都不检讨自己。”

“那爸你有经常检讨自己吗？”贾娟插话道。

“我那可是经常检讨自己呢，党员嘛，每次思想汇报就是在检讨自己呀，这都是经常性的嘛！”贾正民吃了一颗花生米道。

“那就是说爸你也经常写检查呀？”贾鸿渐眉开眼笑道，“那以后我被老师批评写检查时，你可不要在吹胡子瞪眼，‘摆面孔，拉布景’咧！咱俩都一样呀！”

“不瞎说，”贾正民用筷子指着贾鸿渐，“那不是一回事儿！经常性地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是党员的义务与权利。”

“好了，爸，咱这会儿，不是开你的党员会，你这个党支部书 记也不要给我俩上‘政 治课’，”贾娟撇撇嘴，“爸呀，还是说我们家的事情，说我妈和你的事情。”

“你们都不知道。可你妈这一结婚，立马就成了‘母老虎’咧，”贾正民起身打开一瓶太白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道，“我每月的工资都得上交给你妈，稍微慢交一两天，你妈马上就嘴撅脸掉的；要是我偷偷给你奶奶一点儿零花钱，你妈就立马撒泼，站在巷道口又跳又骂，我总归是家里的老大儿子吧？给父母用个钱还得看你妈的脸色！”

贾正民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眼睛间或一轮，就开始扯出另外一个话。

“昨天，有个毛头小子，跑到经理部在咋咋呼呼地，说是认识你，差一点就把鱼猴子那一伙子恶鬼给招惹到我头上咧！”贾正民看着贾娟，用小拇指挠着自己的耳朵道。

“我同学？”贾娟有些好奇地问，“长什么样子？”

“没啥特点，好像，很普通的样子么，冒冒失失地。”贾正民思忖了一下，“嗯，非得要说吧，就是还算是眉清目秀吧，头发多少有些泛黄，个子和鸿渐差不多高，比鸿渐廋多咧。影影乎乎的记得你以前好像画过那个娃……”

路扉？贾娟心里猛然一动。但她随即压抑了这个感知，最起码不要过分地表露在脸上。她表现出一脸的茫然的神态，摇了摇头……

她自己在初一时，特别喜好人物肖像画。男生总共也就只画过一个人，那时她把路扉当一个乖觉可爱的小弟看，经常把他当作画对象。她想，爸爸应该是看见过那些画的。毕竟，那些画作会用夹子夹着，在她的房间里悬挂了一溜子。

“你肯定是记差咧，”贾娟看了她父亲一眼，“相貌普通平常的人多了去了，我咋知道是那个呢。”她说。

“随便吧，”贾正民凛然正色道，“那个送娃在经理部里横冲直撞，差点就把你席婧阿姨给撞倒咧，你们学校现在谁是校长？老曹不是前至听说要退休咧吗？咋给管理教育地这么混乱的来？”

“目前，好像还是曹校长，”贾娟道，“那些学校领导的变化和我们学生没有啥关系，这都在个人呢。”

“一看就是个没教养的，八成就是个农村的泥腿子‘稼娃’！”贾正民甩了甩手道，“素质太差！”

“爸呀，你咋这样说话呢？我爷爷也是老农民呀！”贾娟感觉她父亲的话太有些刺耳。

“我们还是说说我妈和你的事情，这次不要再说道别的事情上去咧，”贾娟警惕地道，“爸呀，我怎么感觉，你来时在岔话呢？”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要管大人的事情吗？”贾正民有些不悦，“你不要瞎掺和大人的事儿，管好你自己就行！”

“我的事儿，以后你们大人也不要瞎掺和！”贾娟这次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气呼呼道，“你们也是管好自己的事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