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哥，那你说我现在应该咋办好呢？你给兄弟拿个主意么！”金峰一面给舀子递过去一根云烟，一面点上火。

舀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让那烟气充分地游走了咽喉与肠子，然后顺着鼻腔冒了出来，弥散在面前。仿佛寺庙里神像前烟雾缭绕的景象。

“那就看你要什么咧，”舀子并不看金峰，“如果你只是发泄欲 望，根本没有想过要对她负责那你赶紧千方百计劝说她赶快打掉，越快越好，快刀斩乱麻！”

“如果你是真的相对人家女娃好，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赶紧寻个媒人，上门提亲去，好好保胎，把娃生下来，大人和娃都不受罪，那样最多影响的可能就是你们上高中的问题。”舀子突然笑了，“如果你们都打算好好念高中的话。”

“哥，我是真的想对人家女娃好呢！”金峰道，“那我就给我妈说，先去找个媒人。”

“你慎重考虑，不要一时冲动，”金峰好像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缓缓地道，“这是你娃一辈子的事情，考虑清楚！”

金峰拜别舀子，急急忙忙往家赶，他甚至怨恨自己当时没有骑自行车。他一路小跑，仿佛只要慢一步，这事情就不能圆满决绝似的。

他本来没准备先到苹果园。

路过苹果园时，苹果园的栅栏门大开着，他母亲司春梅正在园子里抽水浇地。

他看见电工也在，就没有吭声，先窜进房子里去收拾衣服。

他拾掇了一堆脏衣服，打算抱回去扔进洗衣机去洗。自从家里有了洗衣机，他已经几乎忘记了衣服其实还可以手洗。每次都是积攒了一堆，交由洗衣机处置。

过了一会儿，电工总算是走了。他父亲金鼎文也走到了果园的远端去了。

“妈呀，我跟你商量个事情，”金峰满脸堆笑道，“你上次说的那个事情，我后来想通咧，先订个媳妇儿，其实也没有啥不好的。

“就是么，我娃真是心里敞亮么！”司春梅喜笑颜开，“马就急着早点儿抱孙子呢，凭着我娃的家当儿跟人样儿，那还不是得可劲儿挑了么。你说，你这会儿看上谁家的女子咧？”

“后村的，”金峰假装有些稚嫩和羞赧，用手矫揉造作地捂着脸道，“我脸红咧，烧的很，就是县联社经理部贾主任的女子么！妈，你没见过，长得跟个洋娃娃似的！可好看咧！”

“贾正民么，你妈知道，那是个细料子人，那跟你鼎绪大家的三婶子贾凤英是一门的自家人，”司春梅看了看金峰，“我娃果然眼头高，那个女子说不来还是个商品粮呢，不说咧，我这就找你三婶子去了！”

“不是啥说不来，那根本就是商品粮么！”金峰故意给他母亲司春梅刚了刚，这样来进一步增强他母亲那无处不在的好胜心。“妈，你刚强地啥一样，一定要拿下！”

“那你得给你三婶好好准备一双‘人情鞋’，”司春梅笑得如同一朵怒放的大丽花，“你慢慢收拾，我先去找人！”

*

司春梅突然感觉今天心情格外的愉快，禁不住居然哼起了《康定情歌》：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

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应该是贾家李家溜溜的大姐，金家张家溜溜的大哥才对，司春梅心想。

走进金鼎绪家的院子，金峰他三婶子贾凤英正在院子里晒粮食。

“呀，那阵子风，把支书家嫂子给刮来了么，” 三婶子贾凤英放下手里正在搅粮食的竹筢子，笑盈盈道，“你这可是稀客呀！”

“看你见外地，不是苹果园里头的南瓜结咧不少，吃不及咧，给你捎带了两个来，”司春梅把手里的编织袋放在地上，“今年的新品种，又甜又面的，吃着尝尝。”

“嫂子，你咋这客气的来么，” 三婶子贾凤英满脸堆笑，“那我就不客气咧。”

“他三大呢？”司春梅道，“咋不在屋里？”

“那还能呆住？早都上德运那里打麻将去咧！这金鼎绪现在除了吃饭，就是打麻将！一点儿出息都没有咧！” 贾凤英叹气道。

“你放心，我回去就给你哥说，让金鼎文收拾他，一收拾一个准！”司春梅轻描淡写地说，“听说，你那个门中贾正民有个女子嬥个嫽得很？”

“哦，怪不得送给我两个南瓜，在这踅摸 我侄女呢么！” 贾凤英笑道，“就说么，你哪来的这么慷慨的么？两个南瓜，就想让我把我家的洋娃娃出卖咧？”

“看看，看看，你现在是金家的媳妇儿好不，到时你的神位上写得都是金贾氏，你在金家的神轴上有名字呢，老贾家早就把你扫地出门咧！”司春梅发挥了当年当‘红卫兵’头头锻炼出来的口才，“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么，进了金家的门，就是金家的人，你这胳膊肘子咋还向外拐呢，金峰到时还要给你拉丧棒棍棍子么！”

“呀呀，这个支书嫂子这嘴跟在砂轮机上磨过的一样，鑱（chan）火得很么！” 贾凤英大笑道，“这要是不答应，看着到时神轴都不让上，牌位都保不住，丧棒棍棍子都没人拉咧，恓惶地很么，咋办呢，看来不应承是交代不了咧！嫂子呀，你好，你好，真还把人给梏住咧！哈哈哈哈。”

“那你说呢，还不是全凭他三婶的面子么！”司春梅道，“今个下午不热咧，你就麻利地去回趟娘家，近近地，打个来回，四色礼，我都是现成的，到时给你送过来。”

“呀呀，嫂子，为小峰，你可真是舍得出血呀！” 三婶拿起来那地上放着的南瓜，“一会儿弄个南瓜盖饼，尝个鲜！要是水㳠不及的，你可得给我重换一个新南瓜！”

“那成啥问题吗？”司春梅颇有些豪爽地道，“你只要能给娃把好事情撺促成，他婶吃几个南瓜那还有啥说的，进咧苹果园，只要你看上的齐齐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