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考试的结果在下一个周二的晚上公布了。当然，只是公示了有资格获得中专推荐表和中师推荐表的人员名单。

学校这动作快的让路扉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他给父亲的请求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当时是几乎哭出来的哀求父亲去找姑姑想想办法的。

白朴、黎舒、田季君、尤氏、韦好古、范君畅、康婉儿、詹澄、韩雅薇等人都榜上有名。而平时被称为学的好的那部分学生，路扉、“肖大侠”，龙岳、汪潭秋、何建隆却都没有出现在那张榜上。

最让路扉诧异的是，同村的吕佳慧居然也赫然出现在那张公示榜上。

如果不是在这里看见她的名字，路扉几乎记不起她，在学校里寂寂无名，属于鲁迅先生讲的那种“没有落第”的学生。

此后经年，当吕佳慧的母亲在和路扉母亲的一次闲谈中说道，“当年娃上学找了人家的，分配工作，就不好意思再找人家咧。”

路扉母亲才知道当年吕佳慧的母亲当时兴冲冲地前来询问，“你家没去拜菩萨吗？”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那一尊‘菩萨’呀。

母亲每每会在路扉工作多年时絮絮叨叨地提及此事。

只是路扉、龙岳、“肖大侠”，何建隆、汪潭秋倒是要感谢那时没有被授予中专推荐表。如果当年都被推荐去上中专或者中师，是不是在浪迹在为提高学历常年参加自学考试的大军中？

只是这两年，上高中倒成了大家的首选，中专、中师、技校一类，当年的香饽饽，遭到了冷遇甚至鄙夷。

路扉、“肖大侠”、龙岳等人参加了中考，现在只有考上县城的重点高中，可能会挽回一些颜面。

在考场上，路扉丝毫没有顾及裘玉蓉，他要为荣誉而战。

卓健看到作文题，脑袋直接就大了。他把钢笔当陀螺在试卷上一拧。这个钢笔陀螺就真的旋转了一圈，然后倒下了。于是卷面上就被打出了一个扇面的蓝水弧面，那是钢笔旋转的离心力，抛洒蓝色墨水的杰作。

据说，那次考试，一直被詹老师鄙夷的卓健语文成绩是141分，路扉感觉自己已经答得非常好了，也才135分。这些都是卓健大笑着对大家讲的。

“詹老师，那绝对是个好老师，就是眼神不行！哈哈哈哈。”卓健揶揄道。

卓健在路扉面前嘚瑟时，路扉的脑际闪现过了房老师那粉色衬衫，石磨蓝牛仔裤以及三接头皮鞋的模糊形象。

*

颜隽影回到了D中，顺利地拿到了中专推荐表。但有好事者却传言，她是在支老师‘单独夜间补课’后，才拿到了推荐表。

最后也考上了一所省城的卫生学校。只是在那年放国庆节假期间离校后，再也没有回到学校。

之后，派出所接到报案，在镇子东端头的石拱桥附近的包谷地中间，发现一名全身赤 裸的女尸，已经浮肿生蛆。

这是雨过天晴，掰玉米棒 子的村民发现的。

据说那个女尸，是被自己的黑色健美裤勒死的。案发现场因为被大雨冲刷，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由于当时发现时，围观群众较多，现场遭到了很严重的破坏。

女尸身上的衣物散落一地，被撕破的上衣口袋里有一张被雨水浸泡的学生证，模模糊糊的字迹大概是省城某个卫生学校的样子。

证件的照片是一张灿烂微笑的女孩，很美。

大家议论纷纷，都忍不住的叹息，抱怨上天诸神的残酷无情。

当时镇子上很多人，包括鱼猴子、舀子等一干人等都被带去问了话，最后，就在没有下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破案的没有。

*

贾娟最终还是和金峰奉子成婚了，路扉那时已经和龙岳去县城上高中了，没能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据说是很排场，但即便是路扉有时间，也不一定有心情去参加。

婚礼当天，那个在听到女儿肚子大了后，手持自己施展“马角子”时的长矛枪，砸了金峰家的家具，“气死”在金峰家的古芬叶坐在主席上，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她的旁边坐着不时微笑的贾正民。

裘玉蓉也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只是不在一中，在二中。

*

有一年，阳春三月，路扉带着女朋友从南京回来，在街道上遇见了韦好古。韦好古怀里抱着一个毛头小子，正在暖烘烘的太阳下哄娃睡觉。

“谁家娃？”路扉道。

“咱娃么！”韦好古笑道，眼睛却在路扉女朋友身上游走。

“他妈是谁？是不是‘铃儿响叮当’？”路扉坏笑道。

“那肯定么！”韦好古抿了一下舌头，“都好了那么多年了，不舍得放手！”

“好，你还是个痴情男人呀！”路扉笑道，随即摸出两百块钱，硬塞在那小娃的前襟里，“还不知道啥时候再能聚商上呢，他叔给娃个见面礼！”

“那你啥时候结呢？”韦好古又看了看那个南京美女，“你媳妇儿是哪里的？”

“南京的，”路扉笑道。“下个月，在南京举行，看看有机会的话，在老家再办一场，到时候请你。”

“好，美很，看你齐整的。容老八就是在南京军区当得兵，现在是镇上的干部，专管计划生育的。”韦好古笑着说。“你都一杠三颗星咧……”

“小小的一毛三，”路扉看着自己的女朋友笑着说，“是不是呀。”

韦好古也笑了。

“你还记得颜隽影不？”韦好古眨巴眼睛道，“那案子好像还没破呢……”

“是吗？”路扉未置可否地应了一句，转头看看女朋友，女朋友只是笑笑。

“裘玉蓉上了师范大学咧，在县城的二中当老师呢。”韦好古道，“咱同学，你还知道谁？”

“龙岳、何建隆、“肖大侠”，都读博士咧，”路扉淡淡地说，“汪潭秋公 安大学毕业，现在省公 安厅呢。”

“好很，都好很，”韦好古笑道，“娃他叔都牛逼，我娃将来有靠山咧！”

如果说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但这道忧伤终究会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抹平。

匆匆流年终将被从容不迫所的日子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