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第二天上午朱政权就把省委组织部长李健叫来说：“你现在就着手安排召开省委常委会，立即免去樊镇南的省纪委副书记的职务，提议免去他监察厅长的职务，提交省人大常委会开会表决。”

当天晚上樊镇南回到家里，气愤填膺，他按捺不住打通了徐明远家里的电话说：“明远啊，你不知道，为了你的事情，我也丢官罢职了，你可能真的得罪朱政权了，要不然他不会下这么大的决心把你往死里搞的。”

徐明远说：“不会啊，我没有干过得罪朱书记的事情啊，他是省委书记，我是市政协主席，工作上没有直接联系，一年到头也难得见过一次面啊，只是他每年到江城市视察工作的时候，四大班子领导陪他一起吃饭，握过一次手，我什么时候有机会得罪他啊！”

樊镇南说：“那就是你得罪刘强了，他撺掇朱书记把你往死里整。老弟啊，好自为之吧，苦头还在后头呢！唉，这个世道，做不得好人啊！”

樊镇南又安慰了徐明远几句，然后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个多星期，果然任命文件下来了，樊镇南不再担任省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的职务，被任命为巡视员，退二线养老去了。

他的监察厅长的职务，听说由省纪委副书记郭建设接任，只等省人大常委会一召开，就表决通过。

按照新的部署，省纪委用了十几天，从省公、检、法、司各个部门抽调了三十多个工作人员，加上省纪委、江城市纪委、江城市检察院、反贪局等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组成了一个七十多人的调查组，调查组由省纪委三室主任包杰为首，省纪委三室副主任覃天为副，这两个人在省纪委都是非常厉害的角色，以办案狠著称，谁落到他们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调查组来到江城市，立即包租了有一百多个房间的龙湖宾馆，调兵遣将，准备彻底搞死徐明远。

一时间风云突变，暴风骤雨又要降临到徐明远头上来了。

当夜，得知朱书记一定要搞死他徐明远，为此不惜换掉和他关系好的樊镇南，大张旗鼓，派出了七十多人的调查组，准备重新搞他徐明远的材料，徐明远内心里充满了恐惧，他觉得，现在的社会简直太可怕了，一个省委书记可以操纵整个省里的国家机器为所欲为，想让你死，就可以让你死；想让你活，就可以让你活。黑的可以说成是白的，白的可以说成是黑。他徐明远不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啊，是一堂堂正正的共产党的高级干部、正厅级干部，尚且如此，这个国家机器要是用来对付那些底层的老百姓，他们什么人也不认识，只能是任人宰割了，就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也没有人知道啊！

天哪，苍天哪，怎么会这样啊！我为这个体制奋斗了一辈子，难道应该遭到这样的报应吗？！我做错什么了？老天啊，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为什么总是恶人活千年、好人不长寿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这一夜，徐明远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他害怕妻子范丽华为了他的事情担惊受怕，就没有直说。

范丽华看出了自己的老公心事重重，思想压力很大，问他出什么事情了，徐明远摆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喝茶兴奋了，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范丽华看徐明远一夜之间好像苍老了许多，原来走路挺胸抬头、昂首阔步、神采奕奕的徐明远，现在走路软绵绵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范丽华用手摸了摸他的头说：“你也不发烧啊，要不到医院检查检查，看有什么问题？”

徐明远说：“不用，我上班去，出去走一走，活动活动就好了。”

一会儿司机韩军到家里来接徐明远上班了，徐明远走出了自己家的小别墅，看到几十米开外，几个退休了的老干部正站在一起聊天。其中有原来的老市长潘群，曾经当过江城市市委副书记、市人大主任的曾学东，曾经当过市委组织部部长的刘江。他们都是徐明远的前后邻居，是老领导，比徐明远要大个十几岁，当年徐明远在市委当秘书长的时候，他们都是当时的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

潘群为人心直口快，是个挺有正义感的老干部，看不惯市委书记刘强的一些做法，在背后没少说刘强的坏话。但是因为他已经退休了，刘强拿他没有什么办法了，就收拾起来他的几个子女。潘群的大儿子潘树人在市人事局当副局长，本来按照资历，可以安排升局长了，或者下派到县里或者城区去，当副书记什么的，过个几年，就升正处级了，一般老干部的子女，都是这个升迁路线。

因为潘群不给刘强面子，在一些场合说了不少刘强的坏话，有人就给刘强打小报告。刘强在江城市这些年没少干坏事，心里有鬼，就特别害怕这些有影响力的老干部拧成团，共同对抗他，所以刘强在这些老干部周围安排的都有线人，专门分化瓦解这帮老干部，也借机了解每个人的思想动态。

为了敲打潘群，刘强就把潘树人以交流干部、锻炼干部的名义，安排到江城市最偏远、最落后的山区县——山南县当了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山南县离江城市区有两百公里的路程，不通高速公路，况且沿途有几十公里都是盘山公路，旁边就是悬崖峭壁，非常险峻，每回城一趟，都要冒着生命危险。

潘树人明知道自己之所以被发配到这么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都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多嘴多舌，得罪了市委书记刘强，于是就对自己的父亲抱怨说：“爸爸，你今后就不要随随便便议论刘书记了，你已经退休了，不是市长了，就不要干涉现在的领导班子开展工作，你随便讲一通，是过了嘴瘾了，但是你知不知道，背后有人向刘强通风报信啊，他们对你们这些老干部的思想动态随时都关心着呢！你就不会学学人家，头脑活泛点，给儿女也积些福？”

潘群压住怒火问儿子：“你明说吧，想让我学习谁？”

潘树人说：“你身边不是有许多明显的例子吗？这样吧，你就学习蓝超，蓝叔叔。人家原来退休前才是个市政协的副主席，最高的职位也就是当过市政府的副市长，你看人家退休后多会做人，和历任领导的关系处得都非常好。陆建华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人家很得混，四个孩子都提拔成了副处级干部。刘强当了市委书记，人家照样得混，现在他们家已经出了两个正处级干部，蓝叔叔的大儿子蓝一龙，比我的副处级晚提拔一年，人家现在都当了城北区的区长了，大女儿蓝倩倩，现在是市旅游局的局长。蓝二虎现在是江口县的副县长，蓝小妮是市妇联的副主席，你看人家一家子在我们江城市多风光啊！”

潘群说：“你什么意思，就跟你老子直说吧！”

潘树人说：“我的意思就是，你老了，也要把你的老性子改一改了，要不然会连累儿女的。你看，我副处级多少年了？八年了！还升不上去，为什么？不就是你和陆建华、刘强两任市委书记的关系都处理不好，他们不给你面子嘛！”

潘群一下子火了，冲儿子发怒说：“唉，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指责我了，就你那水平，要不是看我的面子，你能当上副局长？要我看呐，你一辈子能当个科长就算是不错了！”

潘树人说：“难道蓝叔叔那几个孩子，水平都比我和树立、树蓉强？”

潘树立是潘群的二儿子，现在是市政府办公室的机要科科长。潘树蓉是潘群的女儿，现在在团市委做办公室主任，也是正科级干部，都是三十四五岁的年纪，按说也该提拔为副处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