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杰说:“徐主席,你还是有些一根筋,什么是事实?我们不懂,我们只知道,省委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让我们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事实是什么,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徐明远说:“那就是说,你们可以按照领导的意图,把案子办成他们想要的任何结果。”
包杰嘿嘿一笑说:“是这样的。我们就是省委主要领导的工具,让我们干什么,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徐明远说:“这么说,难道就没有天理了?没有王法了?我抗议,我要见葛亮书记,请求他把我的案子移送中纪委,由中纪委、监察部直接调查。”
包杰一下子就发怒了,他啪的一声拍了桌子,怒斥徐明远说:“徐主席,你太不识抬举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想见葛亮书记,就让你见啊?!你想把自己的案子移交中纪委,就可以移交中纪委啊?你什么级别?一个正厅级,中纪委有那个闲心管你的案子吗?!别做梦了吧!”
徐明远说:“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绝食,我就抗议。我就不配合你们的工作!”
包杰说:“你随便吧!我最后再声明三点,你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好考虑考虑,明天再回答我。第一,你要认清形势,好好配合我的工作,我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让你说什么,就得说什么,你配合我,我对你会网开一面,不会让你吃那么多的苦头,要不然,你走着瞧。第二,交代问题,不能像挤牙膏,我们挤一点,你说一点,要像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不能说一点,隐瞒一点,浪费我们的时间。第三,你一定要明白,你落到我们手里,是败局一定了,我们是专业的,你是非专业的,你斗不过我们的。对抗到最后,你吃不了那么多的苦,还得说,不如早说,早说出来,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们好交差,大家皆大欢喜。你就不会受那么多的折磨了。听清楚了吗?”
徐明远说:“听清楚了。”
包杰说:“好,我们的第一次正式谈话就这样,你中午可以吃饭了,下午反省一下,夜里睡觉的时候,考虑考虑自己到底怎么办,想走那条道路。好了,我也忙了几天了,先回家休息休息去。”
晚上包杰回到家里,他妻子黎甜问他:“老公,网上已经公布了,说江城市的政协主席徐明远被双规,是不是你干的。”
包杰说:“女人家,不要乱问,我们有纪律的。”
黎甜说:“社会上有很多议论,说这个徐明远是个好官,他是被刘强和朱政权陷害的,这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包杰说:“是不是好官,我管不了,上面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他徐明远就是个好官,又怎么样!他得罪了朱书记,人家要整他,我们也没有办法。”
黎甜说:“他万一真是一个好官,是被他们陷害的,我们落井下石,就成了帮凶了,万一有一天平反昭雪了,你也是要受到连累的。再说了,你要是徇私舞弊,冤枉人家,天理良心上我们也过不去啊!没听人说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
包杰说:“道理谁都懂的,但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上面让我们办成铁案,要狠狠地整他,看那个意思,是要弄个死刑、最少也是死缓什么的,我们要是完不成任务,首先倒霉的就是我!樊镇南就是例子吗,就是不同意下毒手,才丢官罢职,现在才五十多岁就成了巡视员,退居二线了。我要是不听话,别说升官,立马也是卷铺盖回家。”
包杰一番话,黎甜也没了主意,她说:“我一个女人,你的事情我也搞不懂,我就是觉得,做人要有底线,不能坏了良心,那样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包杰说:“懂了,你就别啰嗦了,这些事情能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左右了的吗?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这一夜,徐明远是平生第一次在类似监狱这样的环境下,每时每刻在别人的观察下进入梦乡的。门口每时每刻都站着两位武警战士,他们通过门上的猫眼,随时可以观察到徐明远的动静,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往屋子里打量打量,他们执行的任务就是随时看管着徐明远,不能让他出了什么意外,而且确保徐明远的人身安全,最起码不能出现徐明远在房间里自杀成功的情况。
徐明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一方面要从心理上和生理上适应这个新环境,毕竟这是人生第一次在类似监狱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平常里徐明远也是养尊处优惯了,在家里,随时随地有保姆和老婆范丽华伺候着,衣服不用他洗,饭不用他做,真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工作的时候,有秘书、司机随时伴随在自己身边,那些生活上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他操心。出差到外地,基本上都是住五星级宾馆,四星级的就很少,他自己也是享受着套房的待遇,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真正的人上人的感觉。而现在却成了阶下囚,这个反差确实是太大了,需要从新适应。
令一方面,白天包杰谈的那一番话,软中带硬,似乎还有一份威胁的味道在里面,让徐明远一时间莫测高深,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获得包杰的认可,以前他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啊!再说了,交代什么?扪心自问,我徐明远没干什么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事情啊!就是有错误,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值得浪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对付我这样一个好人、好官吗!真正的贪官污吏你们怎么不这样下功夫啊!想起来这些,徐明远就气得胸口痛,没办法,只好起来找速效救心丸吃,警卫看他突然起床了,警惕地问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徐明远说:“胸口难受,我想含几颗速效救心丸。”
警卫打开房门,看着徐明远含下几颗药之后躺在床上,才又离开了房间。
嘴里含着药,胸口的难受很快就缓解了一些。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妻子、孩子、父母、兄弟,和那些一直关心他的朋友们,他不知道他们此时的心情如何,或许都在为他徐明远的落难而难受,黯然神伤。
就这样,徐明远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并且进入了梦想,在梦里,他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和一帮子小伙伴无忧无虑地在河边玩耍,突然,他一个猛子扎到了深水区,就听见别的小伙伴尖叫起来:“不好了,快来人啊,明远快要淹死了!”
徐明远感到天旋地转,水已经呛得他喝了几大口,咕嘟,咕嘟,徐明远心想,完了,完了,这一次我真正是完了,活不成了。
他吓得大声喊起来:“啊,啊,啊。”很恐怖的声音,把门口两个负责看管他的武警战士吓得毛骨悚然,他们拿着手中握着的冲锋枪,打开门就冲了进去。
门响声惊动了徐明远,两个武警战士一把把他从床上托起来,说:“醒一醒!”
徐明远睁开眼,长叹了一口气说:“做噩梦了,谢谢你们了啊!”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武警战士准时把徐明远喊起床,洗漱完毕,很快就把早餐端上来了。早餐是一碗白粥,一碟榨菜,一个馒头,一个鸡蛋。
对于一个身陷囹圄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了。徐明远对食物没有什么挑剔的,他本来就是农家子弟吗,从小没少吃苦,小时候有玉米、红薯吃,就算是不错的了。
徐明远吃完饭,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会儿,他适应新环境的能力很强的,在心里他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活到自己平反昭雪的那一天。他觉得自己不能死,身体也不能垮了,要学会韧的战斗,搞持久战,堑壕战。虽然房间狭小,他还是要抓紧时间锻炼锻炼身体。
大概到了八点半的样子,包杰和覃天一起来了。两个武警战士又为徐明远戴上手铐把他锁在那把椅子里。
包杰仍然不苟言笑地在徐明远对面坐下来,覃天站在旁边。
包杰用压低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徐主席,在这里还习惯吗?”
徐明远看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包主任,这里很好!”
包杰说:“昨天我交待你的话,你思考过没有啊?”
徐明远说:“思考过了,思考了大半夜。”
包杰说:“想通没有啊?”
徐明远说:“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