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听到了马车声，奶奶他们还没到庙前，一位六十多岁躬着身子的老太太便从一座庙里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歪着头盯着马车，那双眼睛似乎知道这马车就是来找她的。

“那就是沈婆，见了她可要记着磕头。”中年男人一见老太太出来，便赶紧提醒道。

许旺跟奶奶赶紧点头，而老水花则皱了皱眉似乎极不情愿，但是低头看了眼老渔民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婆，您吃了没？”中年男人赶紧高声的冲着门前的沈婆打着招呼。

沈婆没有搭理他，而是用拐杖敲了敲门框，转身又走进了庙里，似乎不是很待见这个中年男人。

沈婆的反应让中年男人有点尴尬，便赶紧转头跟奶奶解释道：“你们别担心，沈婆就这样，等会你们进去多给她磕两个头，多给点供奉就好了。”

“放心吧，大哥，只要能把我爷爷看好，供奉不是问题。”许旺赶紧保证道。

“你就少说话，让你媳妇说！”中年男人似乎还在记着许旺刚刚质疑沈婆的事，很是不客气的说道。

“也好！也好！”许旺转头又看了眼奶奶，再次尴尬的点头回答道。

奶奶领着小念跟着中年男人走进了沈婆所住的庙，许旺跟老水花则抬着昏迷不醒的老渔民紧跟在其后。

“沈婆，这些是从外地逃难回来的老乡，邳县的，半路遇到土匪，受了枪伤，想让您出手救一救！”中年男人一进门便跪倒在地，狠狠的磕了两个头后才说道。

见到中年男人跪下磕头，奶奶也赶紧拉着小念一起跪倒在地，冲着坐在庙里的沈婆磕了两个头。

“从哪里逃难来的？”沈婆眼光不由的看向奶奶问道。

“连云港！”奶奶赶紧起身回答道。

“姑娘，别骗我！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从哪里来的？”沈婆听完奶奶的话顿时不悦的问道。

“跟沈婆可不能说假话的！”听到沈婆的话中年男人赶紧转身冲着奶奶提醒道。

“回神婆，我……”奶奶不觉的一时语塞，从天津到潍县，又从潍县到莱阳，再次莱阳去青岛，然后坐船到连云港，如今又到了徐州，这一路上奶奶似乎都在逃难，而每一个地方都让奶奶经历了一次生死劫难，所以沈婆这么一问，倒是真把奶奶给问愣住了。

见到奶奶愣住，许旺赶紧回答道；“回神婆，我们真的是从连云港逃出来的。”

“你是邳县人？”沈婆看了看许旺问道。

“是！是！我是邳县艾山乡人！”许旺赶紧回道。

“你是闹灾荒那年去的连云港吧？”沈婆不由再次问道。

“神婆说的没错！我就是五年前闹灾荒的时候家里断了粮，没办法这才逃荒到连云港的！”许旺听完沈婆的话顿时一脸的惊讶，赶紧磕头回答道。

其实不仅许旺惊讶，就连奶奶跟老水花都惊讶与这个沈婆的神奇，没想到仅仅听了许旺一句话，便能说出他逃荒的时间，即便是猜的，也让依旧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信了吧！”中年男人见到众人惊讶的表情，有点自豪的说道。

“人抬过来我看看吧！”沈婆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老渔民，便知道是受了极重的伤，怕是不能耽搁，便冲着下面跪着的人招招手。

老水花赶紧起身跟许旺将老渔民抬到了沈婆的面前，沈婆摸了摸老渔民的伤口，试了试脉搏，脸色变的极为难看起来。这使得老水花跟奶奶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人都死了，你们还抬来干什么！”沈婆恼怒的冲着奶奶他们说道。

“死了！不可能，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有气息的！”老水花不敢相信的赶紧上去试探一下老渔民的脉搏，果然没有了一丝的动静，身子也冰凉起来，顿时老水花便瘫倒在老渔民的尸体旁，痛哭起来。

论起跟老渔民的感情，老水花算是他们中跟他最深的，毕竟老渔民曾经跟着周老爷子一起救过老水花的命。奶奶跟老渔民接触的时间也不过就那么两三个月，虽然老渔民也帮助过奶奶度过了青岛跟连云港的生死劫难，但是其根本还是看在周家的面子，不过奶奶依旧对老渔民的死很是伤感，不是因为多深的情感，而是奶奶知道老渔民一生坎坷的经历，如今却以这种方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画上了句号，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人知道，也许这才是奶奶对老渔民死而感到伤心的根本原因。

原本以为他们抬着尸体前来是想戏谑自己的沈婆见到老水花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哭的如此凄惨，便不好再怪罪，脸色也平和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节哀顺变吧。”沈婆说完便拄着拐杖再次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

“沈婆，真的没得救了吗？要不您再给看看！”中年男人见到老水花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哭的如此伤心，觉得也是可怜，便小心的走到沈婆跟前恭敬的问道。

“要是只有这枪伤也许还能活下来，但是他自己想死，谁都救不了！”沈婆看了眼老渔民的尸体无奈的摇摇说道。

“哪还有人想死的？”中年男人有点不解的问道。

“他的年龄比我都大，算是活够了，更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自然就想死了。”沈婆说完抬头看了看奶奶跟许旺，摆摆手，“抬走吧。”

奶奶赶紧跪倒再次跟沈婆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走到老水花跟前。

“水花大爷，咱带爷爷走吧。”奶奶悲泣的小声在老水花耳边说道。

老水花抬头看了一眼奶奶，双眼含着泪水通红的看着奶奶，“丫头，我不能带着你爷爷跟你一起走了，我得带他回海上，那里有人等他。”

奶奶清楚老水花的意思，老渔民曾经给她讲过他与东洋女人的爱情故事，那个在海里变成鱼的女人，奶奶默默的点点头。

“大爷，你等两天再走，我给爷爷做身寿衣，到时您让爷爷穿着寿衣好好的上路！”奶奶也是含着泪的看着老水花说道，老水花听完奶奶的话，悲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