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那口窝窝头是她这辈子吃的过的最香最甜的，让她莫名的流了很多的泪，惹的小念跟沈婆也跟着流泪。

冬天的夜总是黑的特别早，奶奶也想早点听听沈婆的事，便早早的跟着沈婆收拾了床铺，掌了灯。

“姑娘，你看咱娘俩能在这见面也算是缘分了，你叫啥名能告诉我这个老太婆吗？”沈婆一边跟着奶奶收拾着床铺一边问道。

“不瞒您老人家说，原来我是没有名字的，后来在潍县的时候有人给起了名字叫绣丫，要不您叫我绣丫吧？”奶奶赶紧回答道。

“那您姓啥啊？”沈婆有点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姓啥，我刚出生时我爹就死了，说是被大炮给炸死的，家里人便认为我是个灾星，从小就给我穿了寿衣，我也一直被我娘关在房间里，也从未出过门，后来家里落了难才遇到婆婆，跟着婆婆从天津的家里走出来。”奶奶很是伤感的看了沈婆一眼无奈的说道。

“那你娘也没告诉你你姓啥？”沈婆还是不解追问奶奶。

奶奶摇摇头，被沈婆这么一问，奶奶不由再次落泪，因为奶奶知道，不是她娘不想告诉她，而是那个家族就不想把那个姓给奶奶，只因为他们认为奶奶是个灾星。

看到奶奶流泪，沈婆也是伤感，她完全理解奶奶为何而落泪，虽然说那个年代女人的地位不高，很多女人嫁了人都会冠上夫姓，但是自己的姓氏依旧是自己存在的根本，哪怕现在，很多独生子女的家庭也会因为孩子的姓氏而产生分歧，这是中国人的传承，而奶奶的家人连个姓都不愿意给奶奶，可见他们心里早已把奶奶视作了一个外人，甚至说一个死人。

“姑娘，别难过，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像我这个老太婆，脖子都埋到土里了。你要是不嫌弃，我老太婆就把姓给你，以后你就替我老太婆活。”沈婆坐在床沿拉着奶奶带着笑的跟奶奶说道。

“沈婆，我不能要您的姓！”奶奶赶紧摇头拒绝道。

“咋了，嫌弃我老婆的姓不好？”沈婆故装生气的问道。

“没有，没有……”奶奶赶紧快速的摇头。

“那不就得了，怎么说咱们也是老乡，你用了我老太婆的姓咱就是一家人了。”沈婆很是欣慰的看着奶奶说道。

“沈婆，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敢，我怕我害到您。”奶奶很是感激而又伤感的看着沈婆说道。

“有啥可害的，就算害了，我都这么大了，也活够了，你要是真能让我早点死，也算解脱了！”沈婆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奶奶说道。

“我……”奶奶不知道沈婆的意思，也不解沈婆为何这么说，便依旧苦着脸看着沈婆。

“行了，就这么地了，以后你就姓沈，既然你说你叫绣丫，那以后你就叫沈绣，你看怎么样？”沈婆一拍奶奶的手算是定了下来的说道。

“恩！”奶奶看着沈婆坚定的神色，也不再拒绝，狠狠的点了点头。

“那我也姓沈！”小念听到沈婆跟奶奶这么一说，不由的也靠到奶奶身边说道。

“傻丫头，你姓曲！”奶奶笑着摸着小念的头说道。

“我不，我就要跟姑姑的姓，我也要姓沈！”小念顿时不悦的看着奶奶，泪水也随之流了下来。

“好好，你跟姑姑姓，姓沈，行了吧？”见到小念一哭，奶奶也顿时妥协下来，打趣的说道，顿时小念便破涕而笑，开心的抱着奶奶，也惹得奶奶跟沈婆乐了！

那时奶奶才第一次有了姓氏，这个沈姓跟随了奶奶一生，虽然这未必是奶奶自己家族的姓，但是确是奶奶最为珍惜一辈子的姓。我当时并不明白为何奶奶不以曲伯母的姓为自己的姓，却是以一个刚刚见了不到一天的沈婆的姓为自己一生的姓氏，毕竟曲伯母是奶奶的干娘，而且小念也叫自己姑姑，后来奶奶才告诉我，一个人的姓在那个年代是极为重视的，一般人是不会轻易的将自己的姓氏给别人，沈婆能在知道奶奶是个灾星之后依然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姓氏给了奶奶，这便是对奶奶一种最无私的信任，也是一种最大的施舍，特别是奶奶在知道沈婆的故事后，便更加的认定了沈婆给她的这个姓。

小念后来因为姓氏还跟奶奶闹过别扭，奶奶从未想过要将小念的姓氏改变，毕竟她是曲家与周家在这个世上唯一幸存的人，可是小念却因为那晚奶奶的答应她改姓之后一直都以沈念自居，所以才惹出来后来的一系列矛盾，哪怕小念如此固执，奶奶都没有妥协，而且从未妥协！

那一夜，奶奶为了赶制老渔民的寿衣一夜未睡，而沈婆则陪着奶奶一边缝制寿衣，一边讲了她的故事，一个从小比奶奶的经历还要苦的故事。

沈婆生于1856年，她的父亲乃是当时的天津直隶总督沈卫忠，可谓名门之后，而在1860年，英法联军发动的第二次鸦片战争，彻底的改变了沈婆的命运，天津直隶总督沈卫忠抵抗侵略军战死在沙场，英法联军攻克天津，侵入北京，那一年，他们火烧了圆明园，也让四岁的沈婆的生活也走进了水深火热之中。

沈卫忠战死之后，天津城也被侵略军抢夺一空，作为直隶总督的沈家自然也成了重点，为了报复沈卫忠的拼死抵抗，侵略军将沈家男丁全部枪杀，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全部被侮辱完后卖进了窑子，而四岁的沈婆，便跟着自己的母亲一起被卖进了天津的窑子，原本沈婆的母亲本想一死了之，但是为了沈婆能活下来，便忍受了在窑子里十年的屈辱，最后还是被逼无奈之下悬梁自尽，而那一年，正是沈婆十四岁，而她母亲的死，正是沈婆被逼卖出处子夜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