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那时只要沈婆张口，奶奶一定不会拒绝，可是即便沈婆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羡慕与渴望的神色，却始终没有向奶奶张口。

“沈婆，刚刚您路过土地公公庙前一直摇头，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奶奶突然想到了之前沈婆往土地公公庙里看时一直摇头，当时想问的时候被王来顺给打断了，如今便赶紧问道。

“按照这里的规矩，为人守灵，只能将死者放在中间，我看跟你来的那两个人竟然将死者放在一边，自顾自的聊天，这可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死者会生怨念的。”沈婆看着奶奶说道。

“那我得赶紧去告诉他们！”奶奶一听沈婆的话顿时紧张起来，赶紧起身。

“你别急！”沈婆一把拉住了奶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啥问题？”奶奶有点疑惑的看着沈婆，不明白沈婆为何阻止自己。

“你用了我的姓，咱娘俩也不算外人了，我问你你可要如实的回答我。”沈婆看着奶奶很是严肃的问道。

“恩！”奶奶赶紧点点头。

“那个跟一起来邳县的许旺，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沈婆看奶奶许久，犹豫了好久后终于问道。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我的事我不是跟您说过了，我答应婆婆要去苏州祭拜她老人家的父母，可是我也不知道苏州在哪里，许旺告诉我他们家有个从苏州来的先生，所以我才跟他过来的。”奶奶认为沈婆也误会了自己，便赶紧解释道。

“没关系便好，我看这人不像个好人，要是那个老头带着死去的那个回去了，你就不要跟他走了，我看他没安什么好心。”沈婆提醒奶奶道。

“可是……”奶奶有点犹豫，她渴望完成婆婆的心愿，想要早点到苏州。但是婆婆这么一说，倒是又让她担心起来。

“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我老太婆一生阅人无数，好人坏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要帮你的，你要真想跟他走，我也不留你，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要是你愿意跟他走，在这三庙村，我沈婆说话还是好使的。”沈婆也看出来奶奶的犹豫，便很是严肃的冲着奶奶说道。

奶奶看着沈婆的眼睛，她知道沈婆是在保护自己，怕自己受了伤害，其实奶奶也能感觉出来许旺对自己的那份心，之前在遇到王来顺时许旺没有否认他的关系认定奶奶便感受出来了，但是奶奶认为许旺还是不敢欺骗自己的，毕竟许旺知道自己亲手杀死了蒋大元，自然对自己是有几分忌惮的。可是如今听沈婆这么一说，奶奶不由对自己之前对许旺的那丝自信有了疑惑，但是却找不到疑惑的原因！

“您容我在想想。”奶奶知道，一旦自己答应了沈婆要留下来，恐怕去苏州的日子又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奶奶这么说也只是一个推辞，在奶奶的心里，她还是想要去冒这个险的。

“那你好好想。”沈婆松开了奶奶的手，她清楚奶奶的意思，便不再劝说奶奶了。

奶奶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土地公公庙，刚出沈婆的庙门，便听到了老水花跟许旺的聊天，正好是关于奶奶的。

“说实话，我心里挺喜欢小姐的。”许旺说道。

“你配不上小姐。”老水花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知道。”许旺也不生气，很是认可的回答道,“我是个苦力出身，又死了老婆孩子，哪里敢有那想法。”

“那你还说喜欢小姐？！”老水花对许旺说话的前后不一有点不悦。

“再喜欢咱也不敢往高了想，只想着能帮着小姐一点，让小姐心里能记住咱，就满足了！”许旺很是满足的回答道。

“你还算是个好人！”老水花对许旺的回答还算满意，不由的夸赞道。

“说实在的，您不如跟我一起回邳县，把这老人家安葬在我们家后的山上，以后我还能去给祭拜一下。”许旺建议道。

“靠山吃山，死护着山；靠海吃海，尸养着海。我们在海上待了一辈子，死也要死在海里，这都是老辈们传下来的，改不了。”老水花拒绝的说道。

“你们连个尸体都不留，那后辈怎么祭拜你们？”许旺不解的问道。

“肉没了，魂不还在吗，对着海磕俩头就算祭拜了。”老水花很是洒脱的回答道。

听完老水花的话，许旺长叹了一口气，他很难理解这些跑海人在海上待了一辈子，为何死后还要将尸体投入大海，这不正是我们常说的死无全尸吗？。其实这就如同跑海人难以理解陆地上的人一样，为何耕种了一辈子的土地，死后还要占着一块土埋葬自己的尸体，这难道不是浪费土地吗？这就是陆与海之间思想的差异，其实也是当时欧洲的航海国家与清政府闭关锁国的思想差异的一种体现！

“水花大爷，许旺，你们赶紧起来！”奶奶快步的走进了土地公公庙，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怎么了？！”一见到奶奶紧张的神色，两人赶紧从铺盖上站了起来，以为奶奶遇到了什么事。

“我刚刚听沈婆说，人死守灵，不能把死者放在一边，否则会让死者生怨念的，你们赶紧把大爷的遗体放在中间”奶奶赶紧说道。

“就这事？”老水花不解的问向奶奶。

“就这事！大爷您赶紧的移一下，我怕对您不好！”奶奶关心的看着老水花说道。

“没事，我们不讲究这个！”老水花摆摆手，然后看着奶奶问道，“丫头，正好你来了，我还想着要去找你呢。”

“什么事，水花大爷？”奶奶赶紧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问你，我要是带着老东西走了，您是怎么打算的？”老水花看着奶奶有点愧疚的问道。

奶奶看了眼许旺，老水花问这个问题肯定有他的意思，奶奶思索了一下，“我还没想好，等送走了你们再说吧。”

“要是不行，你就跟我回去吧，虽然青岛现在被日本人占着，但是周二爷还是留了点底子，原本是想着留给周腾飞的，如今他也不在了，周家也就剩下你跟那个小丫头了，这些东西就属于你们了，虽然不多，但也够你们活一辈子了。”

老水花的话不仅让奶奶有点吃惊，就连许旺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