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娘又是怎么回事？”之前石云辉已经给奶奶讲了英子娘的事，但毕竟也是听人所说，并非亲眼所见，如今方喜鹊说自己跟赵振龙有夫妻之名，必然对英子娘了解，所以奶奶会问她。

“那女人也是个苦命的女人，那次打仗微山湖死了不少人，包括云辉的父亲，大当家的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便带人再次夜闯了徐州府，又是一把火将刚刚修缮好的徐州府衙给烧了，也抢了徐州知府刚刚娶过门的媳妇，没想到徐州知府被那把大火给烧死了，那女人也没地方去，便留了下来。”方喜鹊有些含糊不清的大概讲述了英子娘的事，与石云辉所讲的相同，但是奶奶却觉得方喜鹊似乎在隐瞒什么。

“那她怎么成了大当家的夫人了？”奶奶继续追问道。

方喜鹊抬头看了一眼奶奶，张嘴想说，但是却如鲠在喉一般的没说出口。

“是不是又是喝酒惹的祸？”奶奶故装猜测的说道。

听奶奶这么一说，方喜鹊苦笑着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呢。”

方喜鹊的心思奶奶理解，当年赵振龙与她的事便是赵振龙酒后所为，如今又是如此，无论从自己还是死去的姐姐来讲，她心里多少对他有些恨意，却又说不出口，毕竟当年的责任主要在自己。虽然说后来在方杜鹃的逼迫之下有了夫妻名分，但方喜鹊心里清楚，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不仅害死了姐姐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害死了微山湖这么多人，就算赵振龙愿意接纳她，她自己也接受不了，更何况她又决定为人家做寿衣，如果再与赵振龙在一起，更是害了赵振龙。所以英子娘的出现倒是让原本觉得亏欠赵振龙的方喜鹊心里多少得到了一些安慰，所以她便接受了英子娘，也视英子如己出，算是弥补自己对赵振龙的亏欠。

“那您跟荷花姑之间……？”奶奶看着方喜鹊问道，之前方喜鹊以为奶奶的寿衣是给荷花姑做的，便要走，还说是自取其辱，可见两人之间也有些故事。

“你是说云辉的父亲吧？”方喜鹊看着奶奶带着会意的笑。

“您之前不是要走吗，我就想问问原因。”被方喜鹊看穿了心思的奶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跟你荷花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连云辉出生时还是我给找的接生婆。”

“那你您之前还那么说！”奶奶有点不相信的看着方喜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荷花姑的寿衣是我给做的！”

“啊！”奶奶有些惊讶的看着方喜鹊。

方喜鹊这话奶奶还真的不敢相信，毕竟荷花的绣工奶奶不仅听说过，那小鱼绣包的针法奶奶也见过，绝非一般绣娘能够比拟的，甚至有很多自己都未曾见过的针法绣，如果这样的绣工都要去找方喜鹊来做寿衣，只能说明方喜鹊的绣工比荷花的绣工还要好，可是从方喜鹊的表现来看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存在，所以奶奶才会惊讶与她的话。

“我们这有句老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荷花姑的爷爷是从苏州过来的刺绣大户，她的绣工我们这边没人能比得了，如今我又看到你的绣工，更是自愧不如了。如果你这寿衣是给你荷花姑做的，那不就是在打我的脸吗，我哪里还好意思留在这里。”方喜鹊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奶奶这才知道为何方喜鹊见到奶奶绣的荷花寿衣后会要离开的原因。

奶奶说做寿衣的人有个讲法，叫“一针不穿两寿，一寿不做两身”，意思就是做寿衣不能同时给两个人做，必须要一个人做完之后再做另一个人的，而一个人的寿衣只能做一身，不能做两身，否则便会折损做寿衣人的阳寿，也会损了穿寿衣人的福分。

我曾经跟奶奶说这是封建迷信，说现在工厂里做的寿衣都是一批批的做，奶奶笑而不语，她依旧按照她的传统一件件的给人做。如今想来，我们虽然在努力追寻着打破传统加快发展脚步，却失去了传统给我们带来那种精致，也许奶奶坚持的传统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一种迷信，但是却更能体现出了对死者的敬畏，乃至对传统技艺的一种尊重。

“为何荷花姑让您给做寿衣啊？”奶奶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不过我也能理解她，她这辈子背负的压力太大，否则也不能被人当成仙子一样看待，要不是云辉的父亲敢追求她，怕她可能真的要跟这微山湖的荷花过一辈子了。”方喜鹊看着奶奶，有些无奈而又怜惜的说道。

“那您给我讲一讲呗。”奶奶见方喜鹊眼里满是回忆，便知道她定然是对荷花有着很深的记忆，所以赶紧说道。

“好吧，那我就给你讲一讲你荷花姑的故事。”方喜鹊看着奶奶满眼渴望的神色点点头，便给奶奶讲起了荷花姑的故事。

那时微山湖还属于徐州府管辖，当时微山湖设有地保，相当于如今村长级别的人物，虽然官职不大，但是权力却不小，那时微山湖是周边地区渔业的重地，但凡在微山湖行船捕鱼的都要上交赋税，而他则负责专门替徐州府征收赋税，所以从中捞了不好的好处，渐渐的成了这微山湖的一霸，但凡过往的微山湖的船舶都要给他交过路钱，否则便会连人带船一起扣押，说是扣押，其实就是明抢，毕竟他背后有徐州知府给撑腰，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所以大家也都是花钱免灾，尽量的不去得罪他。

荷花的祖父那时正携带家眷搭船走运河前往京城，正好路过微山湖被地保所劫，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原本荷花的祖父也是准备花钱免灾，没想到地保一眼便看中了荷花的姑姑，毕竟苏州美女名声在外，地保哪里见过如此美貌的女人，于是便强行的扣押了荷花家的船，将荷花的姑姑纳为小妾，并将荷花的祖父一行人强行留在了微山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