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水花带着老渔民的尸首离开三庙村时，日本人已经完全掌控住了连云港。当时的连云港本来就是蒋大元的割据地盘，不属于国民政府的管辖，如今蒋大元被奶奶所杀，再加日本商人三本的消失，日本政府便打着保护当地日本侨胞的名义直接派军进入连云港，彻底的将连云港变成了自己的殖民地。

老水花在将老渔民海葬完毕之后，想要找船离开连云港，却不想被日本人当做壮丁抓了起来，若是在之前老水花被抓后必然是要被当做劳工送到外海的岛上挖煤的，但那时的日本正在与徐州王启震的国民革命军三线作战，并遭受到了王启震的激烈抵抗，按理说以日本当时的国力侵占徐州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当时欧洲正在进行第一次世界大战，国民政府也积极的参与其中，为了不惹怒欧洲各国，日本政府自然也不敢向中国大量的派军对徐州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为了减轻日本人在对徐州战争中的伤害和蒙蔽欧洲各国，日本军便开始大力扶持一些汉奸军阀，同时大肆的在其殖民地抓壮丁送去前线做炮灰，这也是后来日本人大肆侵华时所沿用的政策，而老水花正是被当成了这样的一个炮灰被送到前线。

那时日本人虽然分三线对徐州发动战争，但是绝大多数的兵力还是投入在济宁与台儿庄的北方两线，一是这两个地方距离徐州城较近，而且属于山东地界，有自己扶持的汉奸军阀支援，二则蒋大元的失踪使得蒋大元所管辖的部队一时群龙无首，虽然蒋大元背地是日本人扶持起来的，但是台面上连云港依旧属于中国自己的管辖之地，因此日本军的突然进驻自然就惹来蒋大元队伍中不少人的抵抗，而且他们手里都有枪，给日本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虽为草莽，也可是英雄，因此日本军在进驻连云港后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彻底的将蒋大元的队伍击溃，根本无力在连云港向徐州发动有规模的战争，只是驻军在边界亮亮武器恐吓而已。

老水花与那些蒋大元的的旧部被日本军直接拉到了济宁，而这里也是三线战争中离微山湖最近的地方，张妈的儿子正是前去济宁省亲，被日本人抓了壮丁，跟着老水花一起派到了济宁的前线做炮灰。

要说张妈的儿子与老水花都是去送死的人，本应该没什么交集，可就是因为一口饼，老水花在送死的战场救了张妈儿子一命，而张妈的儿子则带着老水花逃回了三里岛。

对于正规训练后的那些军人第一次听到枪炮之声都会胆寒，更不要说这些被临时抓过来的壮丁了，而且这些人本就是要死的人，所以日本人根本没有把他们当人看，自然也不会浪费粮食，但是恰好张妈的儿子在省亲时亲戚给了一张饼贴在了怀中，当他们被关押的时候，张妈的儿子将怀里的饼掏出来分给了周围的人，希望他们有人要是能侥幸的活下来就去三里岛给自己的母亲报告信，老水花自然也分了一口饼。可这些将死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另一个将死之人的话，唯有老水花，接过那口饼时冲着张妈的儿子笑了笑。

也许是因为老水花的笑，或者说只是想要临死前找个说话的人，那夜张妈的儿子跟老水花说了很多话，也哭了很多次，有害怕也有后悔，但更多的是不甘心，因为他说到了自己的母亲，自己未过门的表妹，这些都是他放不下的。

奶奶说现在衣食无忧的我们也许无法理解那时一张饼的意义，可是在那个生死无常的年代，一口吃的，便是莫大的恩惠，更何况老水花是个重情重义的海捞子。当然，救下张妈的儿子也不仅仅是一那一口饼，还有张妈儿子那夜的话，让老水花觉得这个在临死前还能心存孝心与爱的年轻人该活下来。

战争是残酷的，对于这被当做炮灰送上战场的壮丁更是如此，从他们被日本人用枪像赶牲口一样赶上战场的那一刻，他们的命就已经被阎王收走了。

当前方的枪声响起，这才激起了这群人的求生欲望，有人想要往后跑，但是后面的枪声也跟着响了起来，就在这前后的枪声之中，一场在中国的土地上收割中国人生命的战争就此展开。

老水花死死的拉住张妈的儿子走在队伍的最里面，当身边所有的人都倒下的那一刻，老水花将被枪声吓的惊魂不定想要挣脱逃跑的张妈的儿子打晕，自己也跟着倒了下去，倒在了这群死尸中间。

老水花没有死，张妈的儿子自然也没有死，所以那场战争结束之后，老水花跟张妈的儿子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逃回了三里岛。

张妈知道老水花救了她儿子，自然是感恩戴德，又见到老水花又聋又哑，外面也没有什么亲人，便让自己的儿子认下老水花做了干爹，然后以济宁亲戚的名义在王大全的府上给他谋了个伙夫的差事。老水花本就是个海上讨生活的海捞子，无牵无挂，如今突然多出来这么个干儿子，心里倒有了寄托，而且外面的世道又兵荒马乱的，自己也不指望能活多久，所以便安心的在王大全的府上以老李之名做起了伙夫。

“丫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岛上的？”讲述完了自己的故事之后，老水花有些好奇的问向奶奶。

“因为苦水鱼，当年我遇到大爷的时候，他给我做的就是苦水鱼。”奶奶看着老水花说道。

苦水鱼是奶奶印象中最深的一道菜，当时她跟着周腾飞在海上差点丢了命，老渔民救了他们并做了苦水鱼给他们吃，那汤的苦味奶奶至今都记得，所以见到老妖拿来的菜里面竟然也有苦水鱼，奶奶便知道这三里岛上必然有跑海的人。

“原来如此。”听到奶奶说到苦水鱼，老水花不由的微笑着点点头，“看样子真是那个老家伙。”说完此话，老水花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东边，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