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头牛，张小珺雇不了马车，只能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拎着包袱，脚步极慢地往山水镇赶去。

　　“等着吧你，等找个地，我就把你宰了放血，牛皮拿来做皮鞋，牛肉风干晾好，五香的，麻辣的，一路边走边吃，按照我的胃口，说不定还没到山水镇，就把你给吃干抹净了。”

　　“还什么要吃新鲜的草，尼玛的，这是大冬天，哪有草，你倒是给我找找！”

　　“嘿，说你呢，听到没有？”

　　牛二此刻正低头啃着野草，见张小珺突然提高了声音，掀起眼皮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大大的牛脸上一点表情也无，继续着刚刚的进食。

　　张小珺瞬间有种自己被无视的感觉，她龇牙咧嘴地吓唬道：“你还不怕是吧，我告诉你，本姑娘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说把你宰了就是把你宰了，信不信？”

　　“哞……”

　　回应她的，是牛二突如其来的一顶，张小珺吓得尖叫起来，急忙后退两步：“好好好，牛二哥，我开玩笑的，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容易老得快。”

　　牛二丝毫不搭理她，自顾自地吃饱，又找个地方睡觉。

　　张小珺手里的包裹拿起又放下，她是真的想偷偷跑掉，带着一头行动迟缓的老牛，一天下来根本走不了多少路程，可是想起牛大之前叮嘱的话，她又实在狠不下那个心。

　　“姑娘，牛二现在饭量很小，根本吃不了多少东西，它要是一动不动，就说明时间到了，麻烦你找个田头给埋了就行，它干了一辈子，是时候该歇歇了。”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中年汉子眼眶都红了，可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那只满是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旁边的老牛，仿佛这样，就能多留它一会似的。

　　算了算了，就当她给自己积点德吧。

　　一晃几日过去，牛二丝毫“死去”的迹象也没有，反而吃得越发多了起来，要是不够，它还会用牛角顶着张小珺去给自己弄草料。

　　这天天气很不好，雨夹着雪，又湿又冷，张小珺全身都打湿了，冻得牙齿直打颤，牛二用牛角顶她，她头也不回地道：“顶什么顶，顶也没用，我都没得吃，你还想有得吃吗？”

　　旁边的牛二充耳不闻，只继续“催促”着。

　　一人一牛相处了几日，张小珺也算摸清楚了这牛二的脾气，它就是个惯会使唤人的，有时候呵斥两声，反倒听话一点，于是她也想也不想地一个巴掌反手打了回去：“我可告诉你啊，我不是大叔，什么都迁就你，没有就是没有，一边呆着去！”

　　牛二极为委屈地“哞”了一声，似乎在表达着什么意思。

　　张小珺极不耐烦道：“去去去，一边玩去，姐姐现在没空。”

　　牛二再次不死心地用牛角顶了顶，见张小珺依旧一副不搭理它的样子，只得缩回脑袋，找个背风的地，慢慢地躺了下来。

　　他们此时处的位置是座破庙，四面漏风，拜牛二哥所赐，她离山水镇越来越远，走的路也尽是小道，人烟稀少，眼下胃里空空如也，连明天怎么过都不知道。

　　越想张小珺就越不明白，怎么好好地，她就把自己混成了这个地步？

　　说来说去，还是怪这头牛！要不是它，她就可以雇个豪华大马车，一路游山玩水地玩过去，而且还能在这种鬼天气里，住个上房，舒舒服服地泡个花瓣澡，偏偏牛二跟头倔驴似的，遇到客栈就不进，要不就是拉上一坨臭哄哄的屎，熏得那店小二直把她当叫花子一样赶走！

　　越想越气，张小珺蓦地回头，咬牙切齿地盯着某个角落：“早晚，我一定早晚就把你宰了煮了吃了，皮都不剩下一块！”

　　牛二对着她的威胁甩都不甩，安静地躺着，除了肚子上剧烈地起伏以外，看不出任何异样，张小珺盯了一会，终于觉察出一点不对劲来，她起身，快速朝角落走过去。

　　牛二尾巴高举着，后侧向两侧扭曲，表情很奇怪，像是在用力，又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不是吧，这么快就要死了？

　　虽说有心理准备，但眼下张小珺还是有点慌：“喂，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喂？”

　　牛二兀自哀鸣着，肚子起伏得更加剧烈，身下流了不少液体出来，大概它也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眼睛水汪汪的，瞧着可怜极了。

　　“喂，你别这样，你要草料是吧，我去给你拿！”张小珺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做点什么好，她脑子一片空白，张望一番，破庙里除了一尊佛像和香案外，就是一堆不知放了多久的杂草，牛二嘴巴刁，肯定不会吃，没办法，她只得冒着雨，去大树底下揪了一些青草送到牛二嘴边，然后又怕它冷似的，着急忙慌地生了一堆火。

　　能做的她都做了，牛二闭着眼，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怎么地，张小珺正要伸手去试它的鼻息，面前忽然金光一闪，有一坨黑不溜秋的东西出来了，浑身湿漉漉的，还冒着热气。

　　张小珺瞬间蹦得足有三尽高：“啊，什么东西？”

　　牛二反倒高兴得很，虽然没什么力气，仍然扭着大脑袋用嘴巴去亲吻那肉坨，一边亲一边把它身上的薄膜弄掉，牛角不停地顶着，似乎想让肉坨站起来。

　　张小珺张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

　　肉坨在牛二的帮助下，终于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它浑身乌黑，眼睛又圆又大，在这个新环境里打量了一番后，无视一旁兴致勃勃盯着它的张小珺，亲昵地走到牛二身边，扬着脑袋钻到身下去，开始大口大口地吸-吮起来。

　　“我的个神啊！”张小珺连连感叹道，“搞了半天，我还当上了助产士了，这经历，写上一本书都不为过了，哎，对了，给你取个名字，你娘叫牛二，你就叫斗牛士怎么样？”

　　肉坨：“……”

　　牛二摇了摇牛尾巴，似乎对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

　　张小珺满脸兴奋：“既然你也觉得好，那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