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姑姑反手回来拉翁归:“昆莫,快跟我来。”
翁归一个草原粗壮的汉子,愣是被孙姑姑拽得有些疼,他终于知道解忧的断掌是如何练就的。
他乖乖坐在孙姑姑安排的凳子上,见孙姑姑在她的箱子里翻找:“姑姑,我真的没有受伤,是忧儿闹着玩了。”
孙姑姑一听他嘴里甜腻地叫着着“忧儿”,把头埋进箱子里,继续找,偷偷笑。
“找到了。”孙姑姑拿出来的不是什么药膏的瓶子,而是一个被一层一层精美的绢丝包裹起来的盒子。
她一边走向翁归,一边小心翼翼一层一层打开来,最后九十度躬身双手捧着奉给翁归。
翁归连忙起身扶起孙姑姑:“姑姑不必如此厚礼,翁归收受不起。”
孙姑姑一直等翁归接过去手上的东西才起来。
“还请昆莫打开看看。”
翁归只觉得自己是个笨手笨脚的人,他把锦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然后把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擦了又擦。
这才拿起盒子,看了看孙姑姑。
孙姑姑给他点了点头他才慢慢打开来。
那是一枝璀璨的金簪,上面掐着花丝工艺,镂空的两只鸳鸯像是要起飞的鸾凤,翘首和鸣。
孙姑姑迫不及待给翁归介绍着:“这只金簪名叫金鸢鸾簪,是老身以前在离宫的时候,幸得皇后娘娘所赐。”
翁归赶紧装回锦盒,轻轻盖上,递给孙姑姑:“既是皇后娘娘赐予姑姑的东西,定是给姑姑留作嫁妆的,姑姑收好。”
孙姑姑又推了回去:“这是我送给解忧丫头的陪嫁,还请昆莫代为收好。”
既然是给解忧的东西,翁归更觉得不能代为收了。
“姑姑不用担心忧儿,我定会给她一个全西域最隆重盛大的婚礼。”
孙姑姑一下子蹲地下跪:“还请昆莫全了我这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心。”
“姑姑快快请起。”
孙姑姑是知道解忧的性子,如果是自己给解忧,解忧自尊心又强,性子又拧,是断然不会接受孙姑姑的这份心意的。
索性借了翁归的手,以作定情信物送个解忧,亦是美好的寓意。
“我们陛下与皇后娘娘琴瑟和鸣相伴几十年,娘娘是难得的贤后,老身希望昆莫和公主日后亦是鹣鲽情深。”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翁归感谢姑姑对忧儿的厚爱与陪伴。”
因为孙姑姑说到定情信物,翁归才想起来,派人去龟兹国寻找的凤首箜篌,应该快回来了。
翁归去到解忧的屋子,拿起她的东西就要走。
冯嫽赶紧上前拦住:“昆莫,公主的东西还没收拾完,更何况,公主在外寒苦一年,怎么是说回去就回去的,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解忧赶紧把冯嫽挡在身后:“昆莫恕罪,阿嫽不懂事,说话没大脑,还以为你是,你是以前的大禄。”
翁归放下手里的行礼,握着解忧的手:“忧儿,我也希望你还把我当做以前的牛筋子,可好。”
两人含情脉脉,暗送秋波,情意绵绵,让身后的冯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溜到孙姑姑跟前。
孙姑姑刺了刺冯嫽的眉心:“你呀,可长点心。走,咱们帮公主再收拾收拾去。”
两人一进解忧的屋,发现她的东西都规规整整没出过箱。
她们面面相觑,又心领神会。
冯嫽长叹一声:“哎!要出阁的姑娘不中留呀!”
两人趴在屋里门缝,看着院里你侬我侬的两人,恍如隔世,心心相印,她们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冯嫽虽然是嘴嘴硬,但是一路走来,她知道遇见真爱的缘分是微乎其微,她更明白比登天还难的相守有多值得珍惜。
尤其是解忧这样的和亲公主,背负多少家国使命,如果不是所遇良人,那就是终身不幸。
还好,兜兜转转,她能被极宠,能被偏爱,那个人还是她真正爱的人。
不像她,不配拥有厚爱,也不再奢望会有人像巴彦那样,霸占她全部的心。
想着想着,冯嫽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孙姑姑虽然不知道冯嫽之前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解忧的事喜极而泣,但她抱着她的时候,她知道冯嫽也需要依靠。
➵杏花岭山下
翁归来的时候就在山下安排好了一切。
解忧的和亲嫁辇再次横空出世,并且再次装饰,明亮地出现在这里。
太常卿夏明翰安排了最隆重的仪仗,所有汉使和乌孙贵族,都一直等在山下。
这才是鸾凤还巢的最高规格。
见到翁归手牵着解忧下来,众人全部行全礼:“贺喜昆莫,恭迎公主。”
解忧第一次手牵所爱,居高临下,前所未有的荣宠,让她幸福备至。
➵特克斯汉宫
接下来的半个月,便是汉宫上下忙忙碌碌准备昆莫大婚的时候。
翁归把中原赏赐给乌孙的东西,悉数塞进了杏花阁,额外将遮云牧场和杏花岭的全当做彩礼,归到解忧名下。
解忧再嫁,中原自然是嫁妆丰厚,相较于匈奴,多出不只几倍,那是几十甚至上百倍的量。
所以,如今的解忧,完全不是穷酸落寞、变卖妆奁的灰公主,而是有封号有封地有宠爱有自信的金枝玉叶。
按照中原习俗,解忧还住在原来的杏花阁,翁归只能住在王庭,两人一个月不得相见。
这天夜里,翁归实在想念得紧,一个人穿过那条私用巷道,来到解忧杏花阁外的那片墙头。
他蹲坐在墙下的石凳上,取出筚篥,吹了起来。
幽夜娴静,充满思念的筚篥声,声声直入解忧耳朵。
“阿嫽,你帮我看看姑姑睡了没?”解忧迫不及待地扒着朝向后院的门。
冯嫽趁着出去给解忧打水的功夫,特意去是孙姑姑房门前站了一会儿,确定孙姑姑已经熟睡。
“公主,所有人我都打发了,姑姑那边也睡着了。”
“那我去了。”
后院如果不经由解忧的房间,是过不去的,所以冯嫽只要把房门守得严丝合缝,就没人知道后院发生的事情。
解忧蹑手蹑脚地走到那棵桃树下,悄悄顺着桃树干爬上了围墙。
她趴在墙头,探出个脑袋,看到翁归一个人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吹着筚篥。
她轻轻折了一枝桃树枝,想着够下去捉弄翁归:“不行,太短了。”
又折了一枝长点的,顺着下去,去撩他的小辫子。
翁归已经感觉到这个丫头在拨动他的心弦,但他强忍住,继续吹着筚篥。
“不对啊,他怎么会没发觉,难道是棍子太细?”
便又转身,准备再寻找一枝,背后袭来一阵风,传来一句:“忧儿,还不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