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说着。
侍女来报:“禀右夫人,太子来了。”
解忧嘴角微上:“东风可不说着就来了。海棠,你快去吧!”
阿越扶着解忧还没梳起来的头发,不急不慢:“海棠早就听说夫人的头发是全乌孙最尊贵的,不知可有幸让海棠试试给你梳妆发。”
三人对了眼神,就把泥靡缰在外帐。
再出来时,解忧梳着高高的飞天髻,虽然没有簪华丽的朱钗,但是中原的厚重感一跃而出。
“泥儿是从左夫人那里过来吗?”解忧仍旧一身素服晃着这些心怀叵测的人的眼。
泥靡一副疲惫之感:“小夫人之事,泥儿不敢怠慢,从上到下,都调查了遍,却无疑处。不知国师那里如何?”
解忧表情凝滞。
什修明回来的事,并无外人知晓。
但是细细想来,泥靡经略赤谷城不少时间了。
凭他对这里的监视和掌控,知道风吹草动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这么问,显然是还不知道什修明已经离开赤谷城。
“小夫人的事,关系到翕侯一家对我们乌孙的忠诚,昆莫特地派遣国师回来查个究竟,只是,与你所言,并无二致。”
这样一说,泥靡似乎有点松懈下来的意思。
解忧能看出来,阿合琪的事,泥靡该是没有参与进来。
那正好,利用他的时机到了。
“不过,什先生还是有所收获的,查到当年梅都儿姐姐的死,倒是有些蹊跷。”
泥靡原本因为疲惫耷拉着的脑袋,像是被硬拉起来的。
然后两眼瞬间血丝充盈,像是中邪一样冲向解忧。
手掌用力捏着解忧的胳膊。
“姑姑所言,可真?”
再晃动着解忧:“快告诉我,到底是谁?”
冯嫽已经拔出剑:“还请太子自重,放开夫人。”
阿越见状有些不可收拾,将冯嫽拦了回去。
她死死掰住泥靡的胳膊:“太子,快些放手,伤着夫人了。”
“滚!”
泥靡一个大甩,阿越直接摔倒七八丈远。
阿越看着冯嫽已经忍无可忍的样子,害怕酿成大祸,就又爬起来抱着泥靡的胳膊。
她用劲的力道,把泥靡的胳膊都捏红了:“太子有话好好说,您伤着夫人了。”
泥靡不肯放手,解忧也没有反应,冯嫽便龇起獠牙要护主。
阿越只能下狠口。
那一口咬下去,泥靡胳膊的血顺着流下来。
强烈的痛感才让泥靡恢复了理智。
他懊恼地缓缓挪开双手,单膝跪地,单手抚胸:“泥靡罪该万死,还请夫人处罚。”
解忧单手扶他起身:“泥儿挂母心切,我又岂会怪你失了分寸。”
嘴上虽没有说怪罪,话里间意在说明他就是失了分寸。
“今夜子时,北山,你可要来?”
“如果是关于阿娘的,我一定到,不过,可需要我做什么?”
解忧给冯嫽使了个眼色,冯嫽便端上来一盆锅灰。
“国师说过,北山近来颇不平静,总有邪祟作怪,所到之人,皆虚涂抹阳灰,打打湿气。”
她恭敬地双手举过头顶,这在中原极为盛重的礼节,让泥靡对这件事多信任了三分。
解忧净了净手,专门擦干了,然后往灰里倒了一瓶鲜花萃取的精油,伸手就是一把灰:“我来帮你。”
也不知是被解忧黑乎乎的手吓到了,还是出于禁忌之礼,泥靡后退了两步。
“怎敢污了夫人的手,还是让海棠来吧!”泥靡接过冯嫽手里的盆子,递给阿越。
阿越上手很快,也很温柔。
泥靡最后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加上黑乎乎的脸,已经没人能认出他来。
着急追撵泥靡的阿越,也不忘回头与解忧和冯嫽对了一个眼神。
“阿嫽,前些年昆莫送了我和须卜冬灵还有梅都儿一人一件狐狸毛领的大氅,你去取来。”
“这样燥热的天气,要那东西做什么?”
解忧眼神坚定地看着冯嫽,将她的头发搭过来:“你忘了,梅都儿是死在寒冬腊月的。”
冯嫽恍然大悟:“做戏要做全套,我这就去取来。”
剩下的事,就看冯嫽按照解忧的指示,丢下的饵料够不够吊须卜冬灵去后山了。
浅夜刚至,赤谷城外的草原已经有些松动。
小动物们趁着人间消停的间隙,窸窸窣窣活动开来。
北山守卫的士兵已经被解忧撤回了城内,空留山洞的门大敞着。
依照须卜冬灵越来越多疑的性子,以及长期控制死士的经验,她带了斗篷,独自夜行,拿着宵禁出城门的特殊令牌,骑上了城外早就备好的宝马。
“来了吗?”解忧潜伏在洞内已经有段时间了。
冯嫽把守在洞口:“还没看见海棠夫人和太子,希望他们不会比左夫人晚到。”
解忧看了看时辰,子时将至。
“阿嫽,你退进来准备好,我来观察。”她将原本红色,但在暗黑处呈现出梅色的大氅披在冯嫽肩上。
冯嫽见她表情凝重,试图缓解:“要不是洞内冰棺,岂不是要将我蒸发。”
原本是想逗逗解忧,谁知适得其反。
解忧轻拍了她的嘴巴:“呸呸呸,也不看是什么日子时辰,在这地方说这种话,越来越没忌讳了。”
冯嫽赶紧解释:“还不是你表情太严肃了,想缓缓嘛!”
正说着,马蹄声入耳。
两人各就各位。
解忧着一身夜行服,有着天然的隐身效果。
她够出脑袋去看看,竟然是须卜冬灵先到。
“难道泥靡怀疑了什么?或者是阿越那里出了什么岔子?”
泥靡不来,这出戏便没有双重效果。
解忧心里开始着急起来。
好在有备无患,须卜冬灵被洞前几具熟悉的尸体吸引了注意力。
她试着小心掀开布裹,然后一个冷颤往后退。
似乎还不太敢相信。
她连续翻看了三具无名尸体。
最后四处望了望,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瓶。
尽管每个尸体只被滴了两滴,但是瞬间变得面目全非,成为一滩脓血。
这一幕,被随后赶到的阿越和泥靡看得清清楚楚。
阿越开始有些头疼起来,那不就是跟曾经的自己一样的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