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我无法确定这里的死亡对灵魂意味着什么，是消失了一部分，还是全部消失了呢？

“我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却不曾发现那些堆积成山的尸体，仿佛它不该存在。我只知道这些石像，它们曾经是活着的，是可怕的咒语将它们变成了这样！”

我又看向自己身上的那些血红的文字，也许……自己也正在变成它们的样子，可是自己又能感觉到，身体还有鲜活的，失去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是什么东西将它夺走了？

仿佛在记忆中，真的存在着一种我不知的另一个自己，他带着那个名字替我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亦或者，身体里本就存在那个奇特的灵魂，他制造出了一个梦境，将我困在了这样可怕的地方。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是一个梦境，我们在梦外的身体，如同面前的这个石像①”

栋超也想到了什么，看看石像，又看看我，手里握着两个选择，最后确定的点了点头，“这太可怕了，我们究竟是活着，还是死去了呢？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又要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死去呢？”

移开这个陌生人的死亡之像，我又把手电筒的光柱指向了那些尸体，“或许这才是我们的答案吧！”灵魂死去后成为它们，身体死去后成为石头

不！我不相信自己说的。栋超也不信，我们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结果，不能接受外界的自己，就是那废墟中的尸体——就是那鬼望里的一道影子。

“是与不是，我们总要去寻找这个结果！”我说着向他伸出手去，但对方却又看向了别处，仿佛还在寻找其他条石。

我也要去寻找，就又左右环顾，不远处再次发现了条石的一端，因为其他部分都被那些尸体盖住了。

我们不得不去接触它们了，第一次去拉扯它们还是感觉有些吓人，手落在那些尸体上，那些尸斑也仿佛移向了自己身上，但并没有闻到什么异闻儿。

渐渐习惯了下来，心里也就没什么抵触，从容的把它们搬开，仿佛就是在搬动石头似的。

腾出空间后，我又神经质的看向被我们挪开的尸体，甚至感觉有几个是与自己有些相像的，想到这儿心里不禁一阵愕然，恍惚中有道目光从中看了过来，发现我后又立刻消失了。

但这感觉历时很短，我立刻回过神来，同栋超合力将条石推开，但一眼看到的那个人，竟是自己的样子，我被这一幕吓的倒退了几步，脑海中也仿佛回荡着一个声音——你已经死了！！！

栋超不解的看了过来，问了一句，我摇摇头，又揉揉眼睛去看石像，发现那并不是自己，但长的与自己有几分神似。

心里正自想着，可能是神情太过紧张，也太过担心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出现，因此才将这个人错看成自己了。

就在目光离开之时，手电光忽然照到条石的背面，发现那里写着一个名字——于鱼！

这名字在心里重复了许久，我第一个念头居然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因为这个名字，我曾不知道多少人这样叫过。

随后又想到这个名字可能属于石像，转而再看石像，觉得自己不可能认识他，这全是错觉，只是那名字……我努力回想，却仍旧想不起来更多关于它背后所代表的那个人是谁，仿佛站在镜子前，却看里面空空如也，这样的怪异想法一闪而过。

“你认识他？”栋超也注意到我奇怪的神情，随口问了一句，我征征的愣了好几秒，才茫然的摇摇头，心下却是不知所措。

我们继续寻找，也没再找到其他条石，但栋超坚称他记得这条石下出现了一个让他感觉极其不安的面孔，那面孔就是自己认识的人，因此他才感到诡异的恐惧。可是就刚才找到的条石下发现的石像看来，并没有让栋超想起那个面孔的主人。

我不置可否，因为自己也出现了刚才的感觉，并且对那个陌生的名字耿耿于怀，但又觉得这地方有些压抑，想着丢开这一切，先从这个地方逃出去再说。

对方也有这个打算，随即点点头，向着我刚才发现的地方爬了过去，那些尸体僵挺的仿佛一条台阶，堆积在我们面前，只是每爬上一阶，都感觉到生命因一种由心而发的寒冷而感到战栗，仿佛灵魂正在经受着某种痛苦。

终于，我们走到了靠近树根的区域，回头一望，更能感到生命的寒冷了，那些尸体堆积的阶梯上布满着一个个灰色而冰冷的脚印，仿佛死亡使这样的痛苦也变的坚实了许多。

自己踏在怎样的世界里啊？我感慨着，却无法将它描绘出来，只能叹了口气，和栋超一起爬向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另一种形式的生命阶梯。

这些垂下来的树根，仿佛是活的，稍不留神，它们就好像会活动，因我们的恐惧而抽搐，黑暗中其他的树根也似乎正在缠住周围的尸体，这种感觉让我们两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谁都不能放手，如果掉下去，就将砸在那些尸体身上，这心理上的恐惧和抵触，更胜真实。可是仿佛稍微分神，那手中的树跟就蠕动起来，向下方的尸堆靠近。

手电光扫过去时，目光也跟着看向它们，那刚才的一切，又成为了错觉，可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周围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声音就从尸体堆积的下方传来，并且不断向周围扩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钻进耳朵。

窸窸窣窣的汇集成一片，是许多双纤细的脚在蠕动，我忍不住向那些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刹那就感觉汗毛直竖，因为从尸体上正涌动着大片的虫子，那些虫子在灯光照过的地方抬起头来，发出奇特的叫声，而且一阵阵簇拥过来！那两双突兀的红色眼睛，犹如黑夜里的鬼火，幽幽的漂了过来。

手里抓着的树根也在恐惧中活了过来，疯狂的向尸堆靠近，那些血被带了起来，顺着泥土和那些虫子的脚步不断缠了上来。

我咬紧牙关，感觉一阵阵冷气钻进嗓子眼儿，身体忍不住直哆嗦，不远处传来栋超的声音，“别看它们，别分心，这树根仿佛能感觉到我们的恐惧，我们越害怕，就越能让它们滋生出力量，向那些尸体靠近，并从中获得所需要的供给！”

我点点头，将手电衔在嘴里，尽量摒弃自己的多想那些虫子，只死死盯着手里的那条树根，向上艰难的攀爬。

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它在靠近我们，那些声音还是促使着我对它们的存在而去关注，并且感到树根又在欢动。

我伸脚向靠近的虫子扫去，感觉踢下去一些，有一部分爬到了我身上，那些血红的瞳孔透过黑暗看了过来，我腾出一只手来，将看到虫子都拍下去。

快点！再快点……马上就能离开了！我急切的想着，一次次催促自己，虽然不知不觉，但自己的确是在靠近头顶的那个地方，甚至我都能感觉到有一阵风从头顶吹了过来，那风好像透出树根，透过遥远的大海，被吹到了这个被恐惧所封锁的地下世界里。

身上的虫子越来越多，我感觉脖子上一阵刺挠，那些触须靠近皮肤的时候，忽然又听到有人叫了一遍那个名字。

“于鱼！你快醒来啊！于鱼！”我不确定这是谁的声音，这个名字又属于谁，但感觉它仿佛在黑暗中挖掘着记忆，有些画面伴随着这个名字涌现了出来。

我晃动着身体，犹如一只肥猫，摆动自己的全身毛发，将那些虫子甩出去一些，但又有几只已经爬到了我的面前，我用额头将它们砸昏后，丢了下去。

我催促自己快些，不去想越来越多的虫群，不去考虑它们还会有更多，只要自己能向上爬，只要自己在向上逃，就一秒也不能停的爬下去……活下去……离开这个地方。

我不敢贸然在自己面前或者身上杀死它们，因为我感觉它们的血和死亡都是危险的，仿佛在某些梦里，从某些人嘴里得知了这样的提示。

因此只试着把这些该死的虫子甩下去，并且折断它们的触足，这看起来很容易，却因为数量上的问题，而变的十分艰难，即便我速度很快，也还是赶不及在它们靠近自己时，将更多附着在身上的虫子甩下去。

只能够保证自己皮肤上没有它们的存在，身体也缠在这个可怕的地方，牢牢的攀登着，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合成一种共鸣，声音钻进耳朵里，捶打着耳膜，揍出恐怖的乐章。

我坚定的秉持着栋超的说法，不去害怕它们，将那些存在看做黑暗中的影子，只是那些赤红的瞳孔，却难以让目光忽视，那些凸出脑袋的眼球里散发出森寒的光芒。

我甚至要闭上眼睛才能逃开，但固定身体的这个地方却在黑暗中窜动了起来，让我不得不又去面对它，并把手电光打在面前，那些蜂蛹过来的虫子身上。

正在这绝望降临之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从那些条木的缝隙里传来一个救命似的声音，那是栋超的，我听到它后，仿佛看到了光芒落在眼底，并且加紧速度，离那个缝隙越来越近了，很快我就靠近了它，它虽然只是个缝隙，但确是以整个巨大的空间为参考的，而在我看来，这样狭小的一个缝隙，也足以让我从其中爬出来，逃出生天了。

这可喜的结果正在等着我，这希望近在眼前，我向它伸出手去，里面同样探出一只手来，我抓到那条胳膊，立刻向上攀登，并且在穿过那缝隙的一瞬间，用另一只手抓到了木板的边缘，终于从其中爬了出来。

身上的虫子不断爬过来，被我拍落后，又爬向栋超，对方似乎吃过这虫子的苦，将它们都踢了下去。

①引自于系列电影《矩阵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