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安汶竹猛然道,她下意识想去攻击突然出现的物体,看清来人后,瞬间调整回来。
“把我忘了么。”语气中似乎略带失望。
嵩屿悄声从空中落到安汶竹身后,准确来说,是落到众人的身后。
“你们不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吗?那就来问我吧,荣祈思已经把他全部知道的,还有我朋友搜集到的信息全告诉了我,我可以回答你们的所有问题。”
安汶竹能够感知到,在这儿的嵩屿状态更好,于是,她怀揣着答案,向他问下了第一个问题:
“这儿,就是杀你的那个菜市场吗?”
薛姨下巴都快要惊掉,上来就问人家死的原因貌似不太礼貌。
不对,死了?眼前的人已经死了!?
“是的,你说对了,我就是在这儿被害死的,只是没想到,过了几十年,房地产公司买下了这方圆数公里的地,打算把这儿规划成闹市区,但是。”他话锋一转,反倒直勾勾地盯着薛姨看,像是在透过她,剖析她身上的气息。
“本来这点人气是压不住菜市场的怒气的,直到一个名为荣祈思的孩子出世,也算是巧了,我死后,这儿的怨气进化成了一个独 立的空间,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精神病的世界,可是,就在我们即将出世之时,被一个人的气运挡住了。”
“这个人不会是还没犯病的荣祈思?”安汶竹问道。
嵩屿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代价就是,他的后半生都可能会这样痴痴傻傻下去,直到有天,他死了,也就是最近的事。我们的空间才没了压迫,大量吸入他人的魂魄,让他们被迫见到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其实议葚的诅咒也就是因为被迫听那些权威的话,才创建了各种规则,让那些人的后代也经历痛苦。”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荣祈思哪怕把自己的身体榨干,也不能对抗 议葚的诅咒,所以那些规则怪谈他没法子,却能直接影响到我们建下的空间,正午被砍头确实可以消减怨气,那数百人数千人都惨死在这里,怨气可是会逐渐增多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巧合,哪怕没有我的死,过不了多久,他们的怨气也足以形成一个空间来。”
这就是议葚多年来的惨案,在议葚没有彻底根绝昏庸腐败的权威前,他们世世代代都要遵循不知名的规定,若是有谁犯了忌讳,说砍头绝不含糊。
还是那句话,若是有人会站出来,带起所有人,推翻这不切实际的观念,根本不会使他们的后代还要饱受折磨。只是安汶竹突然好奇道:
“你们尊崇的那位神,是谁啊?”
嵩屿立刻道,仿佛这个名字从他出生起,就已深深牢记在他的心底:
“欢情。”
四人思索了一阵,异口同声道:“没听过。”
川糯向薛姨问道:“照您的年龄,不应该呀。”
薛姨挠了挠头,她皱眉道:“虽然听不太懂你们在说什么,不过我真没听家里人说过什么议葚的历史,甚至是祖上的事情都没人说,我只要一问,他们那嘴跟黏上了胶水似的。”
薛姨也很无奈,她真不了解。
“现在你们总知道了吧,归根结底,议葚的后代是无辜的,可我们这些人也是无辜的,只是在惨死在这里的绝大部分人中,都想报复后人,我起初也这样想......”
他眉眼间露出怜悯之色,虽只是恶鬼,却大有心系众生的姿态。
“我的心结已了,如若没了我,空间和那所酒店都会瞬间瓦解,你们......在此刻,自由了。”
安汶竹几乎是没过脑子,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你的执念是出生下来就被杀害,可是,你还没有报仇,就甘心离去、甘心放弃你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
嵩屿有些无奈,他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看,都因为我死了这么多人了。我很欣赏荣祈思,希望你们可以也可以了却他最后的愿望,因为他对我说......算了,就珍惜当下吧。”
他自嘲地笑了,明明不会有感官,却觉得嘴角笑得发酸,“我是真的没办法,因为我,究竟死了多少人了啊。”
他或许早就有放弃的想法,可直到见了陆怀清一下午杀了那三人,残忍的程度叫人不敢想象。
他只想让别人也知道他的过往而可怜可怜他,却不曾想,坏人借用他的地盘杀人。3403房的孕妇虽已死了,可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同样也是因他的孩子而死。
他出生前思考过最多的问题,即是——
如果他从未出生,父母是否不会为了饥饿的他而去找食物,才惹上要砍头的罪名。
嵩屿的父母已经为了嵩屿而死,他看不得3403房的孕妇被遇到错的人,被如同自己亲生骨肉的那只猫,所害死。
如果他再不即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发生,家人之间的关系应是相互扶持共同走向美好的未来,而不是因某一人,变得支离破碎。
“再见了,安,汶竹......你是第二个愿意救我的人,我也算是,报了那人的再造之恩。”
他用手指了个方向,道:“直走,他的状态不好,找到他后,一定要救他,一定!”
说完了最后的话,他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泪水滑落。
他被那滴水渐渐包围,水团越来越大,而突然从中破裂开来!
那碎开的小水珠传过几人的身体,她们没感到异物,只是觉得一股温热转眼间消失不见,或许水珠已飞向大地,或许水珠代嵩屿去看了其他城市,见到崭新的生命在上学路上闷闷地向同伴诉苦,他继续飘,见到被欺凌的人有了依靠,霸凌者得到应有的惩罚,他满意地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只是数年前的那个小男孩,没人替他申冤。
那就带着这抹消散不了的仇恨,逛完新亥斯的大好河山,再回到原点,那决定一生的学校天台上。
这次,他从天台上再次被推落下去时,脸上,是带着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