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真就这么结束了吗?安汶竹不敢想,可她,也只是知道了嵩屿的过往,以及酒店,空间,议葚的诅咒,嵩屿消散后,白云这种不算完全死去的人,大概可以重回到世上,只是她的那些舍友。
人已经死了,多说无益,眼下她必须要找出真正的凶手,嵩屿不屑杀人,所以杀死她舍友的另有其人。
除了白云外,谁还有嫌疑?
安汶竹以为找到嵩屿就会知晓全部真相就能洗脱白云的嫌疑。
现在看来,她最初的想法无异于纸上谈兵。
安汶竹定下的闹钟响了,六点三十分不多不少。太阳彻底升了出来,全身的光芒直挺挺照到这条小吃街上,迷雾渐渐褪去。
也许是太阳升起,冲散了留埋在世间的晦祟,也许是嵩屿的死,解开了议葚数年的诅咒。
天地为此地庆祝,太阳悬挂与天中,离那正中还差了些位置,阳光确是直接穿过坑坑洼洼的破旧砖瓦,若是到了正午,不见得阳光能落进这街道多少。
一辆早餐车,晃晃悠悠地从远方推来,他抹去头上不断冒出的热汗,开始支起了摊子。
“娃们干啥子嘞?”
说话的是一位看起来年事已高的老人,腿脚有些不便,不过很快摆出了几个折叠桌子和小 马扎出来。
薛姨打算离开,她的目标是带这名为汶竹的小姑娘去找荣祈思。
“来喝点热乎乎的汤吧,大清早的多冷啊,喝点汤暖暖身子。”
川糯连忙上前,阻止他将舀起的粥放进碗里,“老爷爷,我们都没带钱,谢谢您的好意。”
他笑了,张开的嘴里只露出三四颗牙齿,那象征着年迈的褶皱,一道道显在脸上。
他不顾川糯的制止,将三个碗都填满了浓稠的咸汤。
上面海带豆腐皮之类的似乎快要溢出来,他笑道:“没钱也可以吃爷爷家的饭,你们这些要上学的娃娃们也不容易,天还没亮就要出来,今天早上出摊都有点晚了,也是奇了怪了,平时很容易就能找到的路,我居然绕了好几圈来进来。”他后面几句话声音很小,像是在嘟囔给自己听。
见安汶竹等人还是拘束着,他有些生气道:“快吃快吃,真不要你们的钱......哎,要是当时救下那个娃娃,也许他现在跟你们差不多大,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嵩屿......”
老人连连摆了摆手,打趣道:“瞧我这脑子,最近怎么老是说胡话,让娃娃们见笑了哈。
安汶竹默默喝着汤,在场的人几乎都心知肚明,却相视一笑。
嵩屿,你看啊,当年的事情不是还有人一直记着吗?
安汶竹抬眼望向天空,嵩屿跟她接触的时间不长,可她也是真心想和这个人做朋友,只可惜,他们要走的路不同。
待到其他小摊也相继赶到,街道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其实对同这儿吃饭的人来说,他们只是睡了一觉,然后继续开始无味且浮躁的生活。
薛姨始终盯着嵩屿指向的地方,等迷雾迅速散去后,瞬间撂了筷子。
她冲正在忙碌的老人道:“我下次来还钱,谢谢了。”
说罢,她拉起安汶竹的手,朝已经看清的小路尽头走去。
鬼藤所见再次映到安汶竹眼上,她一路摸索而去,终于在一户人家大门前,找到了傻傻站在那儿的荣祈思。
虽然雨桑的模样也是痴痴傻傻不太聪明的样子,但跟荣祈思视觉上明显的不同。
雨桑眼底像是未曾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只有见到真正的荣祈思,安汶竹才明白为什么他一人的气运足以压制整个精神病的世界。
那眸子里虽瞧着呆滞,却也叫人看不透,抬手投足间更是不像患有过什么疾病的样子,满是男儿应有的英气。
若说雨桑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单纯幼稚,未患病的荣祈思就是高攀不了的上级人员,他就是一副天生的权谋者。
颜值五官并不能代表的了什么,重要的是展露在外的气质和行事风格。
荣祈思不能说长得极为俊俏,却是五官标志,看久了会愈发觉得舒服。
川糯走上前,她即使不用特殊的异能,也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薛姨顿时慌乱了,她也仅是偶然间看到了祈思。
“我就是在这儿!就是这儿看到了祈思那孩子,怎么就找不到了,是不是需要什么条件他才能出现?”
汶竹淡淡道:“不需要,我们已经看到他了。”
少年感受到别样的视线,像是有所感应般转过头来。
正巧,和薛姨探索过去的目光对视上,却没有聚焦成功,他看得见薛姨,薛姨却看不到他。
不过一刹那的对视,对荣祈思来说已是死去后遇到的第一件喜事。
荣祈思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川糯道:“想说什么?我们可以帮你带话。”
荣祈思惊了,那灰暗的眸子瞬间激起了光芒,“你能看到我?”
川糯点了点头,她指向同行的安汶竹和汪歌,道:“我们这几个人都能看到你。”
荣祈思能感受到汪歌不是活人,但对方显然没有敌意,他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没用的,我快要死了,就剩下明天一天活头了。”
川糯摇了摇头,道:“我可以让你重回到你的身体上,用‘荣祈思的身份再活下去。’”
荣祈思脸上的笑意快要掩盖不住,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坚决道:“如果是要别人付出代价才能换来我一天的苟活,那我宁愿去死。”
安汶竹心底默默赞许,她最是欣赏这种人。
可是,安汶竹想道:荣祈思本身的身体不是已经不能用了吗?那他要用谁的身体重返现实生活呢?
她理了理雨桑所说的时间线,荣祈思的魂魄是被迫挤了出来,而不是像其他两个房间的人一样,是在出了意外死亡后,才被人占据了身体。
那他的身体上,怎么会在雨桑控制身体时,还散发出已逝之人的气息。
川糯将双手当做荣祈思魂魄形态的暂时容纳地。
紧接着,她像是攥了团看不见的空气,左右拧了几下随手装进了衣服口袋里。
在薛姨的一阵目瞪口呆下,叹了口气,“因为他出生的任务就是为了保护议葚的人,他的身体只是那灵魂在人间行动的躯体,本就不是活物。”
安汶竹脑海里蹦出无数个想法,或许他出世后,不哭也不闹,医院检查的结果各项器官都已死亡,才把这婴儿当做死婴丢弃。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至于荣祈思是否有亲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川糯到安汶竹耳边,悄声说道:“他是神,正常的身体可接受不了神级魂魄的使用,会被由内向外的气息灼伤,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啊,出世即死亡,被占据身体后的‘死亡’才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自由。”
川糯无非想说,能够坐到神位的都身不由己,为了天下大义而放弃生命是常有的事,只有这样的神,才经得起信徒的爱戴。
她后退了几步,音量突然提高,“那么,我的小守护神,告诉我你最新的那名信徒,近来可好?”
安汶竹无奈地笑了笑,“好到不得了,前两天非要去玩蹦极,觉得不够刺激还去跟猪决斗,那可是红红唯一养的宠物啊,被做成了烤乳猪。”
安汶竹还记得她昨晚睡觉时,红红委屈巴巴地向她告状,边哭边吃着她心爱的小猪。
然后来了一句:不愧是我一眼就看上的猪崽,味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