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请帖,按理说宜溪云应该高兴的,即将和亲生母亲见面,再怎么都会有些感慨。
可是这一刻的心情是如何呢?
她觉得太怪了,从任何地方,任何理由,任何角度来看,都让她想不明白。
生疏两个字像块石头一样堵在她的胸口,这不上不下的感觉在坐上去往太尉府的马车上时,更加的明显。
宜溪云端坐在马车中,今日的北都街道一如既往的热闹,侍郎府和太尉府都在同一个街道上,相隔不远,马车仅仅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到。
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她已经来到北都整整六天,都不见她母亲来寻过她。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母亲是不是早就忘了我了?”
关于母亲的记忆完全没有,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时,母亲就已经离开了。
如今这些生疏,她只能想到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母亲犹在生父亲的气,第二个是她不喜欢这个女儿。
无论是那种原因,都能表现中母亲对于她是不那么看重的。
她心中有些茫然,还有些说不出的委屈,仅仅是一些。
碧叶也伤心,她扬起笑脸安慰小姐,说道:“不会的,世上哪有父母不爱子的呢?”
“也是。”宜溪云笑了笑,眉眼间的忧思依旧淡淡笼罩。
到了太尉府,料想中看见母亲以及祖母的场景并未看见,只看见一个小丫鬟守在门口,看见他们的马车过来,小丫鬟立刻急急忙忙的上前,询问道:“是抚州来的宜大小姐吗?”
碧叶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太高兴的道:“是的,劳烦通报一声。”
这一刻,所有的不对劲的感觉涌入脑海,宜溪云终于明白请帖的意思。
在母亲这边,她对她只是一个从远处来的,一个不重要的亲戚而已。
碧叶心中气的个半死,她实属想不明白小姐这么好的人,为何夫人竟然要这么对待小姐,如今好像小姐是从哪个地方来投奔的一样。
她的情绪表现在脸上,整个人都有些闷闷不乐。
宜溪云这个当事人却还好,如今弄清楚母亲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也好,总归做自己就好了。
感受到几分真情,她就表现几分。若是感受到排挤,她叶淡然就好。
太尉府比起刑部的清冷,多了几分热闹气息和繁荣气息。处处都透着温暖舒适,里面的家仆似乎都是开开心心的,很少有忧愁的模样。
她垂下眼睫看向脚下的鹅卵石路,对待下人也能看出来她的母亲应该是一个性格极好的人。
跟着小丫鬟左转右转终于走到了花厅中,花厅里的布置更为精巧漂亮,远远都能听到里面坐着的人说说笑笑的声音。
小丫鬟先进去通报了一声,宜溪云听见里面嬉笑的声音没有了,反而有些如有似无的谈论声音。
小丫鬟从花厅出来,笑着道:“宜大小姐,这边请。”
宜溪云缓步走了进去,这般是真的要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一走进去,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穿的紫色对襟袄子,绣着的图案繁琐富贵,虽然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但是脸看着还是年轻。
宜溪云对着上座微微行了一礼,柔声喊道:“溪云见过外祖母。”
冯氏对这个孙女没什么感情,只淡淡笑道:“宜丫头出落的倒是好,亭亭玉立的,这般清姿动人倒是北都头一份。”
宜溪云羞涩的笑了笑,目光忍不住转过一侧,一位美妇人摇着扇子,正笑盈盈的看着她,依稀能从美妇人的脸上看出几分熟悉的影子。
她心中有些动人,看着美妇人的神色一时之间有些顿住,不知如何是好。
冯妍儿将扇子递到一旁侍女的手中,站起身朝着宜溪云走来,一双眼温婉动人,拉着她的手说道:“我的宝贝女儿竟然长这么大了?”
言语之中满是惊喜,眉眼之间带着的也是毫无保留的温暖笑意。
宜溪云眼眶微红,哽咽的喊了一声:“母亲。”
花厅中的都是一些妇人小姐,看她这份模样也甚为乖巧,如今带着点哭声喊母亲,倒是让她们也动容了片刻。
毕竟,十六年都未曾见过,没有母亲的陪伴,依旧长成这副亭亭玉立端庄的模样,可谓这孩子心性不差,是个好苗子。
冯妍儿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仔细端详着这张和自己六七分相像的脸,微微弯着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落座后自然是问了在抚州的生活,众人对她没有多么热络,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期间没有人问起她的父亲,她也不好的提起,只偶尔也会问一下母亲如今的身体如何。
毕竟当初是母亲因为生产落下了极大的病根,不得不回道北都修养。
如今看着母亲这副活力的样子,身子应该是大好的。
宜溪云嘴角微微的勾着一抹笑,心中逐渐弥漫的苦涩让她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忽然一个表小姐在花厅中嬉戏是不慎摔到,正好摔到她跟前来,宜溪云下意识伸手去接人,手中的茶盏翻落,水全都洒在了衣服上。
碧叶立刻上前,一双眉毛紧紧的拧着,满眼心疼的替自家小姐擦着水渍。
偏偏那个小姐扶起来后,连句道谢都没有,扭头就又去一处玩乐去了。
冯氏装模作样的责骂了一句,又对宜溪云道:“都是些小妮子,家里没有立什么规矩,天天都这么没心没肺的,你别往心里去。”
宜溪云怎么会往心里去,更何况若是她往心里去,岂不是更惹她们厌烦。
她笑着道:“表妹们天真烂漫,我也很是喜欢看她们这样玩闹,不像我从小就喜欢安静,平日里除了练习琴棋书画,也从未有过如此活泼的时候,我倒是要像妹妹们学习学习。”
她的语气充满向往,倒像是真心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