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胎动……”他喃喃道，声音下意识地低柔，眼神却一直胶在月梦瑶的脸上。

“要不要摸一摸。”月梦瑶满脸都是激动，捉住白御泽的手，什么也没想，就往自己肚子上按过去。

白御泽也感觉到了，神情一瞬间变得隐隐激动起来。

那孩子正在月梦瑶的肚子里大幅度地挥舞着小拳头，踹着小脚。

又或者是伸了个懒腰。

总之，他动了。

白御泽嘴角还没来得绽放一个笑容，月梦瑶脸上的神情却陡然僵住了，抬眸看他一眼，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顿时后退一步，与白御泽拉开偌远的距离——

他的手，就这样被留在了半空中……

两人就那样，隔着一步的距离，方才那短暂的欢喜和愉悦，都好像一场如梦幻影，消散在漫天风雪当中……

白御泽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消失，凝固了。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沉默地看着月梦瑶。

空气都寂静了，雪花一片片飘落在两人的头顶，悄无声息，风吹过来，卷起雪花，也卷席起一片片冷意。

月梦瑶脸上惊慌一闪而逝，又离开了白御泽几步，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别墅中去了。

只剩下白御泽久久地站在花园里，沉默成一座雕像。

他的手缓缓垂到身侧，用力地蜷缩起来，却没能抓住任何东西——

月梦瑶回到房间里，把窗帘关上，整个房间便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

方才胎动的喜悦好像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知所措地蜷缩在床角，抱住膝盖，将头埋进掌心里，无声地红了眼圈。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却一点睡觉的意思也没有。

在床上辗转反侧，月梦瑶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没有再胎动过了，如果他知道，他第一次胎动时，他的爸爸妈妈之间气氛僵硬成这样，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月梦瑶手指抓住床单，翻来覆去，终是忍不住下床，找到拖鞋踩上走到窗边去。

楼下似乎站了一个身影，在风雪中，看起来无比落寞。

雪落在他肩膀上，头顶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树叶被风吹动，雪花也在落下，唯有他僵硬成一座雕像。

月梦瑶抓住窗帘的手指头一根根蜷缩起来，几乎掐进了掌心。

她闭了闭眼睛，仍是回到床上，掀起被子蒙住头，将自己缩成一团藏在被子里。

如此一来，不去看任何，不去听任何，心里也就不会难过了。

……

月梦瑶吃完早饭照例回到房间，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吃饭和偶尔的散步，她大多数时间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想接触任何人，无论是白御泽还是其他人。

她知道自己这样或许对宝宝的胎教不利，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她没有办法面对白御泽——

平时白御泽都会和她一起沉默地吃饭早饭，然后就去上班，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月梦瑶已经上楼了，他却迟迟没有离开。

月梦瑶回到房间里，拿出一本书，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

她这一个多月来，没有出去，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看白御泽这段日子以来忙碌不堪，似乎消瘦了很多，忍不住就去想，他公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

月梦瑶晃了晃脑袋，竭力把这些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

无论如何，他和她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所以她也没有必要去担心，她现在只需要做的就是，把孩子生下来，从此以后……

就在这时，门被轻声叩响。

月梦瑶浑身一紧，没有去开门。

白御泽站在门外，似乎也没有指望她开门，只是沉默了会儿，然后出声道：“梦瑶，我在你门口放了个本子，可以记录宝宝的一举一动，以后等宝宝出生了，也可以给他看……”

月梦瑶浑身僵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白御泽应该离开了的时候，门外才结束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再度嘶哑开口：“如果可以的话，也请给我看一看……”

他想和月梦瑶分享每一个宝宝的生命路程。

如果月梦瑶不愿意靠近他，那么他也不会过度接近，但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只会守在这里，等月梦瑶回过头来。

不知道为什么，月梦瑶居然从那个声音里听到了近乎卑微的感觉……

可是怎么可能呢，白御泽一向是骄傲无比的，甚至有些傲慢。

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低下头过，哪怕是白老爷子……

可月梦瑶还是开口了。

她只说了一个字：“不。”

她拒绝了。

外面沉默了，比先前更加沉默。

月梦瑶心里像是被勒了一根绳子，无法喘过气来，她呆呆地坐在房间里，说完那个字之后，就没有任何动作。

然后，挂钟上的指针一点点转着。

她终于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失去了以往的敞亮。

月梦瑶喉咙紧了紧，感觉周围的空气很逼仄，几乎令她有些窒息了。

等到那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月梦瑶才一点点缓过来，有些僵硬呆滞地走向门口，将门打开。

外面空无一人。

连那人曾经来过的痕迹都没有了，空气中也没有白御泽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味了。

月梦瑶的视线落在了地上，那里放着一个很精美的本子，她弯下腰拿起来。

本子里可以放照片，还有各种她最喜欢的花朵的手绘图片。

月梦瑶的手指僵硬，一页页翻过那个本子。

最后才发现本子的扉页上写着——致我们的宝宝。

“我们的”三个字狠狠刺痛了月梦瑶的眼睛。

她抱着本子回到房间里，动作有些僵硬，几乎是拖着步子回来的。

眼泪顷刻之间流了下来，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月梦瑶眼眶通红，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挂在她的下巴上，最后冰凉地滴在床单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床单那里已经被濡湿一大片了。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有些空洞，唯有眼泪流个不停。

她明明想擦掉脸上的泪水，伸出手去，手指却有些颤抖。

她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外面冬日的阳光一点点消失，时间从上午转移到了下午，然后又渐渐地到了傍晚。

月梦瑶吃饭都是下人给她端到房间里来的。

她在房间里枯坐了一整天，脑子里一片混乱，脸颊上的泪痕早就干涸了，整个人都像失去了生命力的布偶一样，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天已经彻底黑了。

月梦瑶怔怔地走出房间，手里抱着那个本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客厅里等。

她有些出神地望着壁炉里的火光，眸子里倒映出火光的形状。

平时这个时候，白御泽已经回来了，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晚了很久。

她忍不住抬眸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壁钟。

已经晚上七点多了，白御泽仍然没有回来……

月梦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蜷缩在沙发上，有些心不在焉，渐渐地就睡着了。

等睡了一觉，再度醒过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四个小时过去了，而白御泽还没有回来。

月梦瑶揉了揉眼睛，有些惺忪，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

院子里没有车子，白御泽没有回来。

月梦瑶心头一点点提起来，平时这个时候白御泽都已经回到家中了，他虽然一直很忙，但每天都会抽时间回来，有时候将文件带回来处理，会在书房中忙到大半夜，可既便如此，他一直都是按时回家的……

不知道为什么，月梦瑶心头涌起一阵不太好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什么东西，扼住了她喉咙一般，让她坐立不安。

短短十分钟内，她再度朝门口看去，最后忍不住站起来，走到别墅门口。

别墅门口还站着保镖。

月梦瑶轻声问：“白总回来过吗？”

……也许是已经回来过，只是和她没有什么话好说，所以又走了呢。

但是保镖摇了摇头，给了她笃定的回答：“我们一直在这里守着，白总昨天离开后，到现在就没有回来过了。”

月梦瑶神情怔忡，在门口站了会儿，觉得有些冷，正打算裹紧外套回到别墅中去，管家就急匆匆地举着电话过来了，跑到月梦瑶面前时，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月小姐，三环路出了车祸，好像是白总的车子。”

月梦瑶顿时愣住，心里咯噔一跳，在她没有意识到之前，手指死死掐进了手心。

她往别墅里走了几步，有些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碰到沙发脚时，差点没被绊倒。

“月小姐，小心。”管家连忙扶住她，脸上却是十分焦急。

月梦瑶哆嗦着手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两秒，给白御泽拨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那头机械的女声响起，她接连拨打了三次，那个人一次都没有接起过。

外面夜色浓重，还下着小雪，电话对面嘟嘟声传来，令人全身发冷。

月梦瑶一颗心脏一直沉沉地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