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暮成雪正站在姚纤柔的面前，两个人相对无言。

“这是太后让人送来的名册和密码本，太后有话，江氏全族杀了吧。”

暮成雪笑，去看姚纤柔，姚纤柔明显抖了一下，她没想到太后派人来传的是这样一句话。

“知道了，那江南月呢？”

“暮夫人已经被送去暮家别院和暮老爷一起，太后说，暮夫人生是暮家的人，死是暮家的鬼，这一辈子都和江家再无关系。”

暮成雪了然的点头，看来宣太后是想明白了，知道这个女儿她留不住。

“多谢公公，公公请回。”

金博然恭敬施礼，悄然退下，暮成雪招手问碧落：“这人是谁？”

“是太后面前的第一红人，太后进宫那一年，不似旁人女子带了陪嫁宫女，而是就带了这一位，为此惹的很多人非议。这位公公就当众让人验身，这才得以留在了太后身边。”

暮成雪皱眉，那这太监的身份不会作假，可……

“那他的身份可有查过？总不至于一点传言都没有吧？”

碧落扫了一眼姚纤柔，上前一步悄悄说道：“据说这位就是当年金家大少爷，与太后生下江南月的那一位。”

暮成雪陡然瞪大眼睛，不是吧？

“金家当年是报的夫妻双双暴毙，也有人去查过尸骨都没有问题，可也就一年以后，江家突然多了一位云英未嫁的小姐，后来被送入了宫。”

暮成雪沉默良久，怅然失笑，这是理直气壮的瞒着天下人，就为了给江家一个未来？

难怪宣太后即便再失望，也不愿意彻底放弃江家。

“将准备好的药给地牢的江家人送去，十日后毒发，大方的送出京城。”

“是！”

暮成雪安排好这一切，重新回到姚纤柔的身边。

整整一日，姚纤柔一句话都不说，城外别庄的人已经撤回来，这些年姚纤柔藏在别庄的秘密也被挖掘的差不多，只可惜始终没有找到密码本。

“四婶。”暮成雪在桌子边坐下，吓的姚纤柔立马站起来。

“四婶不必如此害怕，若我要杀你，我早在发现是你泄露我行踪那一日就动手了。我没动手，那至少暂时就不会杀你。”

姚纤柔很害怕，强压着心里的恐惧，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陡然被揭穿，她在松了一口气以后忽然发觉自己是做了多么错误的一件事情。

这些年的执迷不悟不过就是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对他来说是唯一的一个，可如今才发现太可笑不过了！

“八贤王并不是一个不近美色的人。”暮成雪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说道，“据成雪所知，府上姬妾不少，光是侧妃就有数十人。”

“那是没办法！”姚纤柔下意识的就说道，“他是八贤王，他是摄政王，他若是不纳这些侧妃，怎么掌握王庭？”

这几乎是冲口而出的回答，暮成雪顿时就笑了。

“四婶是不是用这个回答骗了自己几十年，所以如今都已经是习惯了？”

姚纤柔咬住舌头不说话。

“北翟的皇位传承四婶应该也了解过吧，传女不传男，所以八贤王即便再是摄政王也不可能登基称帝，他王府有多少侧妃，真的和把持朝纲有关系吗？”

暮成雪也没打算让姚纤柔回答：“也许有吧，毕竟假话说多了也成了真话，可若说八贤王最爱的，据我所知，从来不在王府。”

“那是谁？”姚纤柔问道，暮成雪的这句话让她不得不问。

“已经死了。”

“谁？”

“当年北翟有一员猛将肇庆，四婶你知道吗？”

“肇庆？那不是一个男人吗？”

“谁能证明？谁能证明这是个男人？当年的白虎城破的时候，肇庆可是引火自焚的。”

“那你也不能证明她是个女人！再说即便她是个女人，你也不能说她就是长青最爱的那一个！”

暮成雪笑了：“那四婶你觉得我需要用这么一个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的人来骗你吗？四婶你可以回忆一下，肇庆死的那一年，也就是北翟战败被王爷打的退离西北那一年，他可有和你联系？”

没有！姚纤柔身子僵住，她给他写了无数封信，派了无数次人，可是他就像失踪了一样，半点音信都没有！

直到一年以后，他忽然来信，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她打听赵家母女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暮成雪望着姚纤柔，嘴角划过一丝笑容。

“难怪我母亲一个对巫蛊毫无研究的人，会发现家传的寒玉簪可以控制御昭冕的毒。”

暮成雪忍不住捏紧拳头，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藏的那么深！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八贤王的控制之下！

不管是苏家兄妹还是姚纤柔江南月，甚至是完全和北翟没有任何关系的黎王府，其实都在八贤王的算计之下！

“为难四婶了，将这个秘密保存了那么多年。说起来也不怪四婶，毕竟这样的一个男子，又风流倜傥文思敏捷，哪个女子会不爱呢？”

这句话反而让姚纤柔难堪了，她和暮家那位四少爷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若不然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愿意嫁给一个武夫的。

而且江南烟雨一行，她已经将心交了出去，将人交了出去，她又怎么会容许自己嫁给旁人呢？

“你四叔从未碰过我。”姚纤柔忽然说道，若说此生她最对不起的人，只怕就是这一位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他也从来知道我已经心有所属，却从未说破。所以你之前的说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够怀孕，和江南月一样替徐长青生个孩子，这句话不对。”

姚纤柔整个人放松下来，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再说下去也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西北告急的时候，他说等他回来，他就会放我离开暮家，可惜那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该送出去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我知他此行必死，却无法和他说明一切。”

姚纤柔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年，虽然是他的丈夫，却连拉她的手都不敢，温和的笑着说道：“纤柔，我答应你，此战以后，我以军功为你求一份休书，家里即便不高兴也会答应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他一起远走高飞，不用再担心被流言束缚。”

那个少年并不知道她的那个“他”是谁，少年只知道那个“他”偷走了自己妻子的心。

姚纤柔都可以从少年的眼底看到丝丝的苦涩和不舍，可再抬头的时候，少年的眼底却只有清明和热情。

这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少年，是她家里为她挑选的良配，可她的心却在遇见他之前就已沉沦沉陷，彻底陷入无尽黑暗的地狱，再也没有爬出来的机会。

“你四叔……”姚纤柔忽然声音哽咽，“是我害死的。所以阿雪你答应我，我死以后，不要将我入暮家祖坟，我宁可做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能玷污了暮家，扰了他在地下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