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江南月猛然抬头，嘴巴因为肿着，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满嘴血的时候，就先不要说话了，恶心。”暮成雪点了点那个老嬷嬷，“嬷嬷，给她一盏茶，漱了口，上点药，等会儿还要问话呢。”

老嬷嬷去看宣太后，见太后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照着安排去做了。

暮成雪走去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歪头看宣太后，长叹一口气。

“太后巾帼一生，可始终是老了，您最在意的不就是自己千秋以后江家的未来，若我能够保证不对江家下手，那太后可还愿意与我合作？”

没等对方回答，暮成雪又忽然说道：“当然，若是太后不合作，我也有的是办法和能力让江南月开口，可她始终是您的女儿，我总是要给您几分面子。更何况马上就要打仗了，到时候会死很多人，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想太造杀孽。”

“那你今日不还是杀了人？暮家那个老货虽然不是死在你的手上，而那些个被你活埋在郊外的，哪一个不是因你的命令而死？”

“那我也没说不造杀孽？”暮成雪似乎很委屈，“帝王之路不死人那怎么可能？难道太后的计划里不是打压一批人弄死一批人吗？我愿意给江南月这一个机会，说到底是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弄死了她您若伤心难过，那陛下和我们家王爷都算不孝。”

“嗤，他们孝顺过吗？”

“当然没有。”暮成雪答的轻快，“对您当然是不孝顺，不过样子还是愿意做的。若不然您也不至于能够在深宫坐稳这位置多年。一杯毒酒，一条毒蛇，一场大火，这皇宫里弄死一个人太简单了。您之所以活着，不就是因为陛下和王爷孝顺？”

这时候江南月已经在老嬷嬷的伺候下漱了口上了药，虽然脸还是肿的，状态还很差，可脸上没了血，瞧着总算没那么面目可憎。

暮成雪手指了指江南月：“她才是您的女儿，要孝顺您也是她的事情。所以我留下她的命给您尽孝，不就是间接孝顺了您？”

这逻辑，宣太后忍不住笑了：“所以哀家还要谢谢你？”

暮成雪点头：“明人不说暗话，太后，我给您一天时间，一天以后若是没有答案，那我来动手。”

她站起来，抚了抚衣角。

“北翟、南疆在京城都有密探，一日之后，有些事情我也拦不住，传出去了，那就算陛下和王爷想要保下您，保下江家也是保不住的。”

南疆人一定会杀了江家的人和北周投诚，而北翟人则会将江家人灭口。

“那哀家怎么就信你能够保下所有江家人？”

“就凭我今日杀的那三个江家的晚辈啊！您觉得他们是白死的？我和江家结怨如此之深，若是不杀几个人泄愤，旁人能够相信吗？”

她笑：“当然了，剩下的江家人我家王爷自然为了让我高兴，好好找地方关起来，而整个江家唯一逃脱的就是在太后您这里的江南月。所以呢，太后您该明白的。江南月出宫必死。”

宣太后怔忪在那里，良久以后笑了：“原来你早就已经算好了，算好了江家的所有退路。”

“也不算。”暮成雪笑，“其实江南月之所以和北翟合作，也是为了给江家留退路。只不过江家的退路里没有太后的份，太后早早的就被自己的女儿给抛弃了。”

太后在深宫，江家一旦叛国她必死无疑，江南月让暮明辉和暮解语早早的和北翟有联系，其实在有联系上的那一刻起，太后就已经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了。

江南月浑身一颤，一个劲的摇头。

“母亲，我没有！我没有！”

“有没有的，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暮成雪微微点头算做行礼，恭敬的说道，“好了，不打扰你们母子叙话，成雪告退。太后这寝宫的安全，陛下会负责一日，一日以后，宫门大开，牛鬼蛇神什么闯宫，陛下可是管不了的。”

说着她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

江南月慌了，一个劲的摇头，想要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暮成雪已经将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和恐惧说了出来，她现在要如何辩解才能够让眼前自己的母亲相信她呢？

不可能了！

宣太后望着暮成雪离开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之外，一点都看不见。

她坐在椅子上，良久没有挪眼。

赵冉的这个女儿是在报复，是在报复当初江南月将她们母女赶出暮家。

可她没有做错，这件事不管发生在谁的身上，当能够落井下石的时候，谁都会那么做！

“洛华。”她喊道，“将人送到密室去。”

老嬷嬷应了一声，抓起江南月就往后头去。

一个老太监这时候从角落走出来，站在宣太后的边上。

“博然，你说哀家是不是错了？若是当初哀家不是一心要强，想要给江家，给自己的子女有一个呼风唤雨的将来，也许今日一切都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老太监沉默半响才说道：“太后没错，太后已经尽力了，只是事与愿违，江家注定要落败。”

太后轻笑，眼底却涌出眼泪：“可惜苦了你，陪着我入了宫，背了族，女儿在眼前多年却不敢认，一辈子的深宫，一辈子瞧不见未来，也许最后到死，都没办法圆了你的梦。”

老太监上前，将宣太后搂在怀里。

“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当年随着你进宫的时候，我就已经放下这一切了。既然此生无缘与你同穴，若是有机会一起赴死也是好的。”

宣太后又笑了一声：“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一定让你恢复了身份！你是金家人，你是金博然，你是我江玉嫱的丈夫，你是我江玉嫱此生唯一爱过，也是唯一爱我的人！”

老太监笑了：“何必呢？我又不在乎。”

宣太后抬起头望着他：“可我在乎，我这一生，是你送上了十里红妆，是你为我挽发画眉，是你为我忍辱负重，我活着的时候负了你，死了以后，不能再负了你！”

“好！”金博然含笑说道，“不过你答应我，没有到最后一刻，不要轻言赴死。暮成雪有她的顾忌，只要顾忌还在，不管是你我还是江家，又或者咱们的女儿，都还有翻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