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折羡就在暮成雪的陪伴下在王庭最大的青楼里挂了号。

他们时间也赶得巧，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玉面公子评选之日，那老鸨扫了一眼折羡就忍不住摇头。

“公子，不是我说你，你赢不了，还不如好好蒙着脸，等回头寻个好人家吧。”

折羡抽着嘴角，扫了一眼那登记用的厚厚的一本册子，然后又看了一眼老鸨身后堆成小山一样的画像，问道：“那么多人要参选？这些人都是疯了吗？”

那老鸨原本是好心劝折羡，没必要白忙乎这一趟，没想到对方直接那么说，当下也就挂了脸。

“呦，公子这话说的，这玉面公子比赛可是年年都有好多人参加的，谁不想通过这个比赛给自己争一个自由身啊，您想，赢的男子不但有机会出入宫廷，还能自由婚配，这可是多大的自由！”

折羡只想说这些人都是疯了，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事情放在北周，若是每年也有这么一个选美，只要赢的女子可以不用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许参加的女子不会少吧？

这么一想，他忽然就释然了，开始有些同情这世间的所有人，男子女子，大部分到了年纪以后就不得不成亲生子，反而是自己，虽然老爷子这些年也一个劲的和自己掐，死活要自己去成亲，可到底掐归掐没下死手，只要他一天不松口，老爷子一天不给他塞媳妇儿。

于是他态度软了一些，问边上一直和没事人一样的暮成雪：“你怎么想的？”

暮成雪抬头看他：“我怎么想的你不是知道吗？”这不就是一个局，他们做局想要让别人钻，怎么着，折羡这是真打算在北翟过一辈子了？

折羡瞧着暮成雪的眼神又想生气，气还没攒好呢又笑开了。

“我问你这个做什么，这种事情要我自己说的算，我总不能以后事事都靠着你吧？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夫君，难不成我跟着你过一辈子？”

这话是在刺暮成雪前两天笑话要让他做太监的事情，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暮成雪听懂了，老鸨也听懂了，不过是另外的懂。

“这就对了公子，不过我可是先和你说好，你这样的，其实真没机会得胜，所以参与第一，参与第一，好歹为自己努力一把了对吧？”

折羡这是发现了，北翟人都有一个毛病，喜欢瞎说大实话，说完以后又因为想要安慰人突突突的说违心话，茶楼小二如此，这青楼老鸨也是如此。

不管怎么样，折羡交了参与的五十两银子，然后到了作画像的环节。

暮成雪又拿出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说道：“画像我们已经备好了，您瞧瞧若是没问题的话，就用我们已经备好的画像吧。”

画师的手艺有好有差，主要取决于塞给画师的红包，如今暮成雪直接将该给画师的红包给了老鸨，老鸨当然也就笑纳了。

当夜，新一批玉面公子的候选画像送进王府，郁锦言正躺在竹椅上假寐。

崔北整理着画册，所有的人他都会先过目一遍，筛选一些确实不合格的，随后再将选出来的人给郁锦言过目。

折羡的画像脱颖而出，直接被崔北扔到一旁。

“啪”的一声，动静有些大，郁锦言意外的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崔北神色有些慌张，说道：“没什么，属下下手重了一些，叨扰了王爷休息，属下有罪。”

郁锦言淡淡的扫了一眼自己的随侍，崔北从四岁就跟着他，主仆两人风风雨雨几十载，彼此一个眼神都能够心领神会，他怎么会看不出对方是有事隐瞒？

“拿出来？”他伸手。

崔北咬了咬牙，不敢瞒却也不敢不拿，犹豫着将已经扔在一遍的画像捡起来递过去。

他刚才就应该直接将画册扔进炭盆里的，这样即便王爷要他那他也拿不出来。

自从被暮成雪刺激吐血以后，郁锦言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即便如今的盛夏，屋内还是要烧着炭盆。

郁锦言接过画像，没有急着看，而是捏了捏眉心。

崔北去端了边上的烛台慢慢的凑近，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

烛光之下，画像中的男子只用了寥寥几笔，甚至都瞧不出身姿如何，更谈不上丰神俊逸，只有那一双着重笔墨勾画的双眼，让人怎么都挪不开眼睛。

“这屋子里太暗了，再拿烛台来。”郁锦言慢慢的说道。

崔北应是，拉了机子将手上的烛台放下，然后又要去取别的烛台，却见郁锦言忽然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身子还晃了晃。

“王爷！”崔北赶紧上前搀扶，一边说道：“王爷您内伤未愈，动作慢一些。”

郁锦言感觉自己眼前发黑，捏着画像的手紧了紧，苦笑了一声说道：“到底是老了，不服气都不行，那一口血竟然能够伤我如此！”

“王爷！”

崔北的声音发紧，自家王爷每当心绪澎湃的时候总喜欢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缓解气氛。

“你去拿烛台太麻烦，还是本王去千盏阁，那里亮一些。”

崔北心里发疼，却半句话都不敢说，只能扶着郁锦言一步一步朝着屋外走去。

屋外，下人瞧见郁锦言出来匆匆跪下，有人拿披风有人取灯笼，全部被郁锦言拦下来，他摆着手说道：“无妨，不用，不过就是几步路而已。”

这一条路他走了一辈子，闭上眼睛也不会错上一步，还需要什么灯笼呢？

一盏茶以后，崔北扶着郁锦言到了千盏阁，千盏阁灯火通明，常年不灭，是整个王府乃至整个北翟最亮堂的地方。

“崔北，本王有多久没来了？”郁锦言忽然问道。

“三个月。”崔北说道，“王爷上次来，还是小姐的尸体被暮成雪在北周找到的时候。”

“那么久了吗？”郁锦言忽然失笑，将画像放在一旁，顺手点了边上的清香。

北翟的传统，清香会早早的插在香炉里，若有人祭拜直接点上就好，而郁锦言是唯一一个会来这里的人。

“昭青若是知道本王未能找回我们的女儿，她会不会恨我？”郁锦言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