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羡扭头看了她一眼，昨儿个的暮成雪有多担心，他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才过去一晚上，她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

“睡饱了？”折羡没好气的问道。

暮成雪眼底的青黑已经成了一片了，若他不是亲眼见到那一片青黑是如何一日一日加深的，他都会以为暮成雪是不是没洗脸。

“没睡饱，不过该起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情杀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玉面公子是个女人啊！”暮成雪拉长着尾音，虽然尽量表现，但是折羡可以肯定，这个死丫头其实压根一点都不惊讶，就是装出来的。

情杀问道：“你在想什么？”

暮成雪却问情杀：“你觉得这个玉面公子会是谁？”

情杀摇头，这么费脑子的事情他从来不想。

“我觉得是钱昭敏自己。”暮成雪摊手，“若不然会是谁呢？没别的选择了，钱昭敏虽然是个女人，但是这一辈子最恨的也是自己是个女人。”

就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她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先吃饭，回头我们出去看热闹。”

宫内，祁浩林吓的白了脸。

“陛下，您说您要做什么？您要亲自做今年的玉面公子？”

钱昭敏正拿着眉笔，对着镜子描眉眼。

她和钱昭青长得不像，钱昭青长得女生男相，女扮男装的时候旁人几乎看不出破绽，再加上变了声音，到哪都会有人认错。

郁锦言当初就是那么认错的。

可她不行，她天生媚骨，虽然如今年纪大了，再加上多年皇帝，魅色硬生生被威仪压住，可股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陛下，可北翟向来都是男卑女尊，您又是皇上，怎么可以您亲自来扮演男子呢？”

“为何不可？”

祁浩林答不上来，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事情和昨晚发生的事情很有关系。

“若不然让那个容城来吧，他虽然风流倜傥，但是却男生女相，让他来扮女子，也算对今年的玉面公子有个交代。”

只说了玉面公子是个女子，却没有说明是谁，可以是女子扮成男子，自然也可以是男子扮成女子。

祁浩林为自己的主意叫好，没想听到这话的钱昭敏忽然沉了脸。

“你和那容城很熟？”

祁浩林一愣，下意识的摇头：“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给他说话？”

祁浩林赶紧跪下来，解释说道：“我只是觉得陛下很喜欢他，而且您今年原本要选的玉面公子，不就是他吗？”

钱昭敏的眉笔一顿，劈头就往祁浩林砸过去，她这一下用了内力，眉笔准确的插进祁浩林的左眼。

“啊！”祁浩林大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心盲没有关系，但是眼睛不能瞎！若不然，另一只眼睛也不用留了！”

稽异卫首领这时候走进来，淡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血人，对钱昭敏说道：“陛下，王公子醒了。”

重新捏了眉毛描眉的钱昭敏住手，扭头：“醒了？”

“是，他想要见陛下。”

钱昭敏想起昨晚的事情，她知道自己那么做不对，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知道这是郁锦言的杰作，她也知道若不是有暮成雪给了她那一刀，她也许早就死了。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没的选，她不想死，她不想。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无所谓的，毕竟姐姐已经死了，她现在守着的江山是姐姐的江山，她要做的事情是替姐姐做的事情，所以她是无所谓的。

但昨晚濒死的那一刻她发现她不是，她想要活，想要报仇，所以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和郁锦言苟且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但是她只有这样子才能活！

但是她没有想到王承化会忽然跑进来，手里拿着长剑，抬手就给了郁锦言一剑。

他真的是傻，郁锦言怎么可能被他伤到呢？

郁锦言和她一样是修炼秘术的，是刀枪不入的啊！这些年来，除了暮成雪，谁能在他们身上造成伤口啊！

郁锦言一掌就将人打了出去，甚至都没有停下和她的动作，她知道郁锦言是故意的，他要王承化见到这整个的过程。

绝望之下的王承化给了自己一剑，她也就是到了那一刻才知道，原来自己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不，应该说王承化对她，和旁人不一样。

不过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告诉他，朕待会儿就过去看他。”

钱昭敏淡漠的站起来，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就换上了边上的一套衣服，玉白色，金色镶边，上面带着浅浅的花纹，若是仔细看，会发现花纹上的图案是鱼跃龙门。

北翟的巫女，每一个都是鱼跃龙门中选出来的，虽然照着外人的看法，巫女是天选之人，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能够活下来，活到成为真正的巫女，到掌握这个天下，以女子的身份，需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她转过身，看在地上几乎已经快晕死过去的祁浩林。

因为他没有发话，所以没有人敢进来将他拖出去，他也不敢走，只好趴在地上整个人颤抖。

“这套衣服如何？”祁浩林满脸都是血，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眼睛也被血污了视线，他哪里看的清楚？他看什么都是红色的。

就这么一会儿，地上已经是一大滩血迹，他是个文人，他是个文弱书生，流了那么多的血，他已经虚弱的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

“陛下，这套衣服，臣似乎在哪里见过。”

若是放在平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可今日，也许是因为失了一只眼睛，也许是因为今日醒来以后见到的变故，他忽然胆子大了，觉悟了，明白自己不管说不说做不做，有时候错就是错了。

所以他敢说了，他已经没了一只眼睛了，大不了再没有一只，大不了就是个死！

那么可怕的死，在这一刻忽然就没那么可怕了。

钱昭敏笑，抬手让门口的侍卫进来：“带他下去看伤，眼睛可以看不好，命不可以丢。”

祁浩林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钱昭敏，他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听着样子，钱昭敏是不会杀他了？

所以她要的，其实是一个敢说真话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