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迟不说话，苦笑，摇着头，收起匕首。

药王谷的人都长寿，活个百来十岁都不是问题，他就从来都没有想过，问清风会老死这个事情。

“你确定？”暮迟问道。

问天情含笑说道：“不确定，不过自然规律这种东西，也不是你我能够定的了的。”

暮迟没接这话，自然规律，这就是天道的事情了，暮成雪有逆天改命的能力，可问清风没有，他要有这能力，也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

“那你……”他想了想说道，“那你有什么证据？”

“需要证据吗？”问天情忍不住笑了，“师父你是不是依旧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在说的是，这一仗，问清风不会赢？”

问清风注定是个输家，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没有选择了，他必须那么做，他时间不多了。

所以他疯狂的想要达到自己的目标，想要毁掉这一切，可他又做不到，又想做，那怎么办呢？

也许有人会说，那我就死活不让他如愿不就行了？

可事实就是，如今已经不是如愿的问题，梁子已经结下了，风云已经涌动了，即便眼前没有问清风，未来发生的一切，该发生的，也会发生的。

“师父应该庆幸的是，如今小师妹说的不过是毁了整个江南，不是整个北周。江南要毁，梁子就在折羡，因着折羡的死，小师妹和御昭冕之间有了结，可也因着折羡的死，这天下其他的人得以保全。”

暮迟看他：“为了折羡？”

“为了折羡。折羡活着的时候，小师妹不管做什么，他都会在身边加油呐喊助威，他都会主动说她做的对。可如今折羡死了。”

一个死掉的人，不能再告诉你做的对，不再一直告诉你，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时候，你就会反过来想，也许他的心里，不是那样的，他想的，是保全。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就好比折羡在的时候，暮迟觉得这家伙就是一个搅屎棍，天天跟在暮成雪的身边，说不做事吧，也做，可说做事吧，好像也非常能惹事。

但现在折羡死了，不在了，没他在边上闹腾了，别说和他相处快三年的暮成雪，即便是暮迟，都觉得，日子过的少了点什么。

失去的才重要，得不到的才念着，折羡用死，成全的不止是暮成雪苟活重选一次的机会，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慈悲。

若说过去暮成雪的慈悲和共鸣是因着对御昭冕的痴恋，那如今暮成雪的不多的慈悲，则是来自她的克制，习惯，以及对折羡的，那些最后的祭奠。

所以活着的人，是比不过死去的人的。

死去的人，他的形象不会崩塌，只会越发的高大，他千古留名，对人的影响，永远比那些活的人多多了。

暮迟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这会儿脑子里乱的很。

按理说这会儿，他就应该把问天情说的话告诉暮成雪，可说了到底有用吗？

问天情也在边上坐下，笑着对师父说道：“师父，放下吧。”

暮迟看他。

“放下吧，你对小师妹的，也是执念啊。这天下，说到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求的那么大，求的那么多，最后有的，压根就不是我们想要的啊！”

“我要的也从来都不是这个天下啊！”暮成雪轻叹一口气说道，“那是御昭冕想要的，不是我，可我一直都将他的责任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最后发现，我活的压根就不像自己了。”

活成了旁人想要的样子，最后失去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玄临嗫嚅着，问出了内心一直想问的问题，他甚至做好了，问了以后会被暮成雪打一顿的准备。

“公主，那等一切了结以后，你会和王爷在一起吗？”

“不会。”暮成雪回答的斩钉截铁，“不会，我接受不了。”

“因为折羡？”

“不是，只是因为，不合适。”

玄临又不说话了，合适不合适这种东西太虚妄了，这会儿没法说。

“他会恨我毁了江南，我会介意折羡的死，感情是纯粹的东西，中间夹杂着那么多东西，如何在一起？”

玄临有些诧异，他并不知道原来暮成雪还是一个相信感情纯粹的人。

这两位之间的感情，只怕是他见过最复杂的，中间夹杂着整个北周江山，他以为这就是全部，如今却发现，自己竟然错的离谱。

“所以不会。”暮成雪像是为了强调一样，又说了一次，“我要毁掉江南。”

为何不会？

玄临将这四个字咽下去，不必再问了。

这时，有侍卫远远的走过来，这个阁楼，侍卫是上不来的，只能远远的站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就这么禀告。

玄临对着暮成雪点一下头，起身下阁楼问道：“怎么了？”

“十九城的城主都在门外聚着，说是想要见公主。”

暮成雪宣布拿下江南十九城，这只是对外宣布，事实上她真的用神迹控制的，不过是凤城而已。

但是神迹这种东西，一旦传出去，信的人多了，江南剩下城池到手不是问题，就好像花螺一样，一开始的时候大家是不信的，可渐渐的，也就信了。

而且花螺还是在原本就有信仰的情况下。

玄临没将这事情当回事，暮成雪有能耐展现一次春花秋月，她就有能耐展现第二次，不过是废点时间而已。

“你将人带进来，让百姓让开，中间空出位置。”

就好比看戏要找中间位置，看神迹也一样。

“是！”

侍卫匆匆的去了，玄临抬步回来，将事情一说，满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想到暮成雪却说道：“这样啊，这事情倒是麻烦了。”

玄临身上寒毛都立起来，怎么着，难道你现在说不行了？

“我为什么要给他们看？”

暮成雪也站起来。

“我又不是变戏法的，凭什么他们来质疑我，我就要给他们展示？”

“可，这是江南十九城的城主，若是他们相信了，回去一说，那……”

“不重要。”暮成雪直接打断他的话，“他们不信，找信的人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