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接近三十岁的老姑娘心房里,从来没有住进什么人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偷看什修明,希望听到他的消息,关心他的衣食。
她这次冲动奔赴什修明,自己认为就是报他的引路之恩。
她试着以最轻松的方式跟他相处:“老头儿,以后不要装年轻了好吗?不然我会以为,你真的是少年郎。”
什修明一听就笑了:“原来在你眼里,我的容颜竟然似少年郎,看来我是成功的。”
他这次在昆仑山又找到一种可以为他驻颜的药草,正在为此得意。
伊一一瓢冷水泼过来:“容颜老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反反复复从年轻到老,周而复始从现实到梦境,再从虚无缥缈回到现实。你以后不然就做个开心的小老头儿可好?”
“被你老头儿老头儿叫得,我都老了,恢复些了吗,丫头,走。”
两人出来时间已久,穿越大流杀比绕道疏勒国,更节省时间。
➵乌孙境内
伊一想着自己本就是没有交代便出来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是和什修明一起回去的,不是等于不打自招嘛!
索性先撇开关系,以免解忧替她担心,或者又要解释很多。
“老头儿,我先一步回去,你先回你的山洞,过两日再进城给昆莫复命。”
什修明心里什么都看得明白,但伊一的心思他倒是没那么明白:“丫头,这是为什么?就说我们在城外偶遇?在其他地方偶遇不行吗?”
“如果一起回去,我就把你的过往都交代清楚,岂不更好?”伊一展现出少有的调皮捉弄人的一面。
他马上投降:“好吧,反正我是恶人形象惯了的,响云寨的那点好印象,就不要被我破坏了。”
“我不是这意思。”伊一把什修明的玩笑话当了真,赶忙解释。
平日里跟冯嫽斗嘴都有的本事,如今怎么不灵了。
什修明见她着急了,赶忙圆回去:“傻丫头,开玩笑的,我正好缺觉,回去我那山洞睡上几天,再回城。”
“那你回来以后,不许当众叫我丫头。”
“好,但你可以叫我老头儿,不,还是小老头儿好听。”
➵赤谷城
解忧正在为伊一的事发愁:“派了好几拨人出去,怎么就是没有伊一的消息,牛筋子,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翁归揉着解忧发肿的脚,给她消消肿:“忧儿过虑了些,没有消息,应该会是好消息。”
近来解忧睡眠极为不好,左右不敢翻身,肚皮都被两个孩子撑薄了。
再加上天气即将热起来了,所以,情绪上难免会有些浮躁。
好不容易要睡着了,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便要起身去看看,被翁归拦住:“你身子不便,我去看看,快睡。”
王帐之外,只有布布脱还在留守。
“布布脱,去看看那边什么动静。”
“启禀昆莫,奴才去看了,是女使大人回来了。”
“哪个女使大人?”
“哦,是伊一姑娘回来了,去了冯嫽姑娘帐内。”
“女使”是以前给伊一去迎接解忧来和亲,临时给的官位,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了,所以翁归一下子没想起来。
“是呀,应该给伊一一个官位,有点事情做,不然要是下次走了不回来,夫人定是这般寝食难安的。”
由于太晚了,翁归便以莫须有的理由搪塞过去,哄了解忧睡着。
第二天一早,翁归上朝去了,解忧还没起。
伊一第一个抢了冯嫽的活儿,给解忧端着各种盥洗用品,早早就在帐外候着。
听见帐内解忧的动静,这才苟着脖子埋着头进去。
解忧以为是冯嫽:“阿嫽,扶我一下,我起不来了。”
伊一赶紧上前扶起侧着身子的解忧。
她不敢说话,只管做事。
给解忧递了热毛巾洗了脸,又给她漱口的水接住。
解忧一直垂着头,没什么心情使她注意眼前之人。
伊一在解忧盥洗完毕后,咬着牙赶紧往外走。
“回来!”被解忧叫住。
她缓缓转身,咬紧牙齿,苦笑着:“公主……”
“好一个楼兰新娘……”
伊一赶紧上前劝慰:“不生气,不生气,有宝宝呢!”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不用公主动手,我自己来。”说着就跪地要扇自己。
解忧赶紧夺了那手:“怎么出去一遭,回来就要我背负一个苛待你的罪名吗?”
“天了爷,我哪里敢得罪我们乌孙的吉祥物,是我不想混了吗?”
这样跟伊一斗斗嘴,可不就是平常的感觉,这才让解忧放下心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可是去见了一个人?”解忧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伊一一怔:“啊?公主知道?”
“炸一下你就招了,没意思。那还是你就自己说吧!”
论起巧舌如簧,挖坑设陷阱,除了冯嫽,眼前的解忧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算是与冯嫽打平手的伊一,也是招架不住的。
“我是去见了一个人,但是我不能……”她吞吞吐吐,没想好怎么说,也是不打算说的。
正好解忧抢答:“你做的那双靴子,是不是送给他的?”
“公主这也知道!但是现在我还不能说是谁,公主可以等我准备好了再说吗?”
在伊一还在战战兢兢考虑怎么说这种没什么关系的关系的时候,解忧心里其实为她高兴。
三人里头,伊一最年长,但是经历最多,历经千帆,她把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细君和解忧。
所以解忧曾经问过她,如果想嫁人了,就跟她说,她一定找乌孙最好的男人给她,如果有心上人了,她一定放她去自由追求所爱。
所以解忧除了有些担心,其实是为伊一开心的:“好,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那说好,你不怪我咯!”
解忧终于喜笑颜开,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自从解忧怀孕以来,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先紧着她的需求。
尽管解忧并不需要那么多,但是翁归将极致的关心和宠爱,都集中在解忧身上,把和匈奴的约定忘在脑后。
须卜冬灵早就憋不住了,又不敢给母国去信说自己不得宠爱,那会让单于放弃她这颗棋子。
“我不会坐以待毙的,你不是会生嘛,三年三个,就看你有没有那个福气过得了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