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靡摆了摆头冷笑道:“忧姨素来爱跟泥儿开玩笑,小时候我还是会当真,如今,我就还是当玩笑听一听。”
解忧脸色暗沉,冷冽的眼神直盯着泥靡,也不说话。
泥靡刚才自欺欺人的时候,说话间眼神飘忽不定,脚底来回蹭着地面,手里揪了一根枯草咬在嘴里。
如今见解忧不动声色却又冷冽瘆人,他瞬间眼前一抹黑,天旋地转。
“我出去透透气。”说着扭头就走,往出走几步,就又回过头来走向解忧,“忧,忧姨,烦您等我一会儿。”
解忧端坐在上,心底毫无波澜,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伊一站在解忧身后,恶狠狠盯着泥靡远去的背影。
解忧转身看见她用力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角。
“伊一,伊一……”
伊一还没回过神来。
解忧看她的神情,也就了然于心,便去拉她的手,第一次还没拉开。
她站起来,温柔地拍了拍伊一的双手,这才将她紧抓着衣角的手分开来。
“你不要着急,比起没有证据地想要一网打尽,挑拨离间,断其右臂,最后孤立无援,就离我们想要的更进一步。”
“元儿的这个仇,迟早我会替他报。”
“只是时候未到。”解忧拉着她坐下来。
她还没有挨到凳子,就又站了起来,给解忧倒了一杯茶水:“可不就是时候未到,不过,公主,我没有明白的是,明明是凌实大人亲眼所见,为何夫人偏说是他人。”
解忧端着茶水,照了照里面清澈的茶汤,看着气血不足的自己的脸色,沉默了一下。
“凌大人年事已高,劳苦功高,半生为了乌孙和大汉,如今即将归汉养老,就让他平安归去吧!”
“咱们女人只管解决女人的事,泥靡么,自有牛筋子来对付。”
说着,就将茶水一饮而尽。
她眉头紧锁:“泥靡背后是匈奴,再加一个会兴风作浪的许令,现在又在乌孙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牛筋子,你可知道身边养了一匹虎视眈眈的狼?你可有应对之策?”
解忧彻夜思虑,辗转反侧。
刚进入迷糊状态,她猛地坐起身来:“伊一,伊一!”
这急叫之声惊得伊一来不及穿上外衣,给大乐拨了拨襁褓被子,起身奔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她本能地摸了摸解忧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额头。
解忧抓住她的手:“没做噩梦,也还没睡。”
伊一顺着床榻边坐下来,拉着解忧的手,给她捋了捋额间散乱的头发:“你是不是担心元儿?放心,睡前我去看了,他很好。乐儿也很好。”
解忧心神有些不宁地晃着脑袋:“不,我不是担心他们,我担心,泥靡……”
“担心他做什么?”
“这样,你派一个信得过的暗卫,从今晚开始,盯紧泥靡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报告。”
伊一扶着解忧的背,顺着将她放了下去,掖好被角:“好,我去安排,您快休息吧,最近都没休息好,乐儿的奶快不够吃了。”
解忧转身过去,似乎睡意来临,合眼睡了。
伊一安顿好解忧,又再去看了看大乐,出门找了一个小丫头进来陪着孩子。
乔传一身黑色斗篷,伊一出了大帐。
……
“哇……”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划破了黑色的夜晚,也惊醒了半生半熟的解忧。
“乐儿不哭,阿娘来了。”解忧披上披帛,来不及穿鞋袜就奔向偏帐。
小丫头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换着尿布。
见到解忧进来,“咚”得一声跪下去:“对不起夫人,扰了夫人休息。”
她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浑身直哆嗦。
解忧见她衣带未解,心里大抵明白了。
“快取些干净的布块来。”说着就以熟练的手法给孩子解开襁褓,抬起他的藕节腿,取出湿了的尿布,又用干燥的布轻轻点擦。
收拾好孩子,解忧又抱着他喂奶哄睡,询问起伊一的情况。
“伊一什么时辰出去的?”
“伊一姑姑子时一刻出门的,”她又撇头看了看时辰:“如今已有两个时辰了。”
解忧眼珠子转了转:“两个时辰还没回来,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
又瞧着眼前的小丫头,虽未经世事,但伊一会把孩子交给她必定是信得过的。
但又害怕人心难测,今夜行事,又是隐秘而风险的,到底还是留在眼跟前最为妥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云。”
“好,阿云,以后你就跟着伊一姑姑,留在我身边吧!今夜不必回去了。”
将近卯时,乌孙的夜还是黑得深沉。
解忧侧身歪在孩子身边,肩背酸痛起来。
帐外窸窸窣窣有了动静。
阿云想要掌灯,被解忧拦下来。
解忧使了使眼色,阿云就扶在孩子身旁,她只身起来,走向帐门。
一个黑影身手敏捷地从旁边闪过来,一时间就蹿了进来。
解忧一把将那人拽了过来,赶紧掀了她的斗篷,将它藏进了漆柜里。
“为什么不听话,亲自去?”她一边给伊一拿了干净的鞋袜,一边干净利落地将他的鞋袜甩进水里。
伊一明显风尘仆仆,一脸狼狈。
“我不放心,就自己去看看。多亏我去看了,否则都不知道……”
正要说,解忧捂住她的嘴巴,转眼看了看阿云。
“先不要说!我看快要下雨了,你回来的足迹到天亮该是冲洗干净了。”
两人挪动到里间解忧的屋内。
悄么么说起来。
“公主,经你白天那么一说,果不其然,泥靡太子连夜就找人去梅都儿夫人的墓地。”
“他是要准备开棺验尸?”
“我远远爬上树梢,没有走近,确实是要开棺验尸的样子,阵仗不大,又是秘密行动。”
“后来呢?”
“后来我看远处有雷鸣的征兆,赶紧躲了下去,果然一阵惊雷,打在那墓碑前。”
解忧已经能想象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