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欢又失眠了，她总觉得，阿爹这些日子怪怪的，莫非是被人发现了身份，然后被勒索，然后，阿爹去杀人灭口了？

　　想想便一身冷汗，要不，明天跟着阿爹弄个明白？

　　姚知欢就这么盯着幔帐，盯了一夜，直到天色微明，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

　　即便是打了个盹儿，也难免做梦，梦里，是血流成河的情景。

　　她干脆不睡了，直接穿了外衫，准备去素平铁铺看看，檀玉一路紧追。

　　姚业承如常在铁铺里做活，没有任何异常，见到女儿的时候，不由得愣了愣，

　　现在铁铺的客人不多，他也正好暂停手里的活儿：“你怎么过来了？”

　　姚知欢反倒愣了愣：“我…在府上呆着无事可做，便想出来走走。”

　　姚业承叹了口气：“快去房间里歇着吧！锻炉热度高，火星四迸，当心伤到了，待阿爹忙完了这一会儿，便进去找你。”

　　姚知欢轻轻地点头应下，便去房间里歇着，又忽然感觉胸口烧得难受，便让檀玉上街买一盏凉茶打包回来，再顺路带个冰糖葫芦来。

　　檀玉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姚知欢一人，她闲着无聊，便翻身上了卧榻小憩。

　　然而，就在准备闭目养神的时候，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铁锈味。

　　姚知欢顺着味道找了过去，终于在床角下的暗门里，看到了一个小坛子，坛子里面放了一个类似铁块的东西，似乎被什么东西腐蚀过，残破不堪，锈迹斑斑。

　　姚知欢受不了了，抱着几乎就要吐出来。忽而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连忙将东西收好，顺势用身子掩盖被翻动过的痕迹。

　　姚业承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回王府歇着吧！你现在身子不便，铁铺里的人又杂，万一再被哪个不懂事的人惊扰了，伤了胎气。”

　　姚知欢坐直了身子：“王府里也清冷的很，倒不如这里，至少还有阿爹。”

　　“可是这里实在太过吵闹……”

　　“阿爹！”姚知欢拉着阿爹的胳膊，“让女儿陪陪您吧！自从来了京城，女儿时常被王府的事牵绊着，似乎，还从未好好了解过您平日里做活生活的样子。”

　　姚业承轻叹口气：“你不怨恨阿爹吗？”

　　姚知欢微微一怔：“恨什么？”

　　姚业承沉沉地叹了口气：“那日晨起，跟你说的那些话。”

　　姚业承心底轻叹，如果将来有一天，女儿知道他是骗他的，会不会受不了？

　　那晚，晏昭跟他说的话，像个魔咒一样，再度在心底盘旋。

　　“虽然有些接受不了，但是，您对女儿还是挺好的，若是没有您，我怕是就要饿死在街头了。”姚知欢别扭地说着，“继续隐藏吧！我希望您平平安安的。当然，如果您觉得情况不好，待我和王爷成了亲，便离开。”

　　听到女儿这么说，姚业承竟一时无话可说。

　　这时，外面来了客人，喊姚业承出去接活儿。

　　“您快快出去做活儿吧！女儿就在这里陪着您。”

　　姚业承出去了，檀玉也带着凉茶和糖葫芦回来了。

　　姚知欢左手拿着糖葫芦吃，右手端着凉茶喝，顿时觉得十分开怀，连适才让她强烈作呕的铁锈味都消散不见，心情好了，便不由得在房间里散起步来。

　　她忽然想看看阿爹做活儿时的样子，便将凉茶一饮而尽，空下的茶盏递给檀玉让她收拾了，自己则是举着糖葫芦，掀开屋帘，看着外面打铁的情况。

　　阿爹正在烧铁块。

　　锻炉中的火烧得很旺，火星迸溅，铁块烧得通红。

　　烧到火候后，姚业承便熟稔地捞出烧红的铁块，用锤子打磨。

　　刺耳的打铁声忽然在姚知欢耳朵里放大了好几成，脑袋也嗡嗡作响。

　　锻炉中的火势依旧很旺，跳跃着撩空气，爆出一个个大火花，阿爹依旧在打铁，铁器在他手里翻飞不停，上下捶打，火星迸个不停。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升上心头，那锻炉烧出的火花，似乎让她置身在火海之中。

　　还有阿爹打铁的样子，忽然让她觉得阿爹不是在打铁，而是在杀人！

　　适才闻到的铁锈味，似乎又涌进了鼻子，姚知欢扔掉了手里的糖葫芦，拿起渣斗吐个不停，几乎将昨晚吃进肚未来得及消化干净的晚膳，都呕了出来。

　　檀玉猝不及防，连忙倒了热水递过去：“郡主，喝口热水缓缓吧！”

　　热水蒸腾着热雾缓缓上升，姚知欢顿感恶心感再度上升，瞬间又呕了出来，檀玉急得连忙出去找姚业承进来帮忙。

　　吐到不能再吐，姚知欢晕晕沉沉地站起来，意识有些不大清楚。

　　这时，姚业承跟着檀玉匆匆进来，姚知欢忽然就撞到了姚业承的身上。

　　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浮现在脑海中，她从前，似乎也像现在这样，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拼命捶打。那人，好像是杀她全家的杀人凶手！

　　姚业承想抱起女儿安置在床塌上，却不出所料被姚知欢重重推开。

　　“郡主！”檀玉去扶她，但也被她推开了。

　　姚业承来不及多想，赶在女儿晕倒前，将她抱到了床榻上，盖好薄被安顿好。

　　姚知欢昏迷不醒，檀玉寸步不离地陪着，姚业承则是到灶房去熬粥。

　　他人在熬粥，心思一直在女儿之前重重推他的那个动作上。

　　那年雨夜，他奉旨诛灭安家满门的时候，她似乎也是这样把他推倒在地的。

　　姚业承眉头紧锁，心口慌得很，难道，她都想起来了？这一天终于到了吗？

　　直到端着熬好的粥回屋，看着女儿熟睡的样子，他才回过神，顿了许久，他忽然就释然了，想起来也好，他若想杀了自己便杀吧！

　　至少，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了。

　　时至晌午的时候，姚知欢悠悠转醒，檀玉就陪在一边：“郡主，您终于醒了，姚师傅适才熬了粥，见您一直睡着，便温在煤炉上了，奴婢服侍您用些吧！”

　　姚知欢觉得头好痛，心情好烦，烦得不想说话，不想动弹，什么都不想吃。

　　她疲倦地闭上眼睛，又沉沉地睡了过去。